克莱恩知道这代表著胡德欧根的灵,代表著他的“心智体”,於是靠拢过去,钻入了充当围墙的“风暴”里。
瞬息间,他看见数不清的微光拍打在了自己身上,听到有几千几方几十方人同时小声议论著某件事情般的语。
这语非常混乱,毫无逻辑,前一刻还在讚美女性的优雅,后一刻就在述说著蹲完马桶的通畅,前一刻在哭泣,后一刻就开始狂欢疯狂的思维风暴“拉扯啃咬”著克莱恩的精神,想要同化他,但克莱恩保持著绝对的清醒和理智,急速向著胡德欧根的“心灵世界”內部飞去。
和我进入灰雾之上那片神秘空间前的恐怖语和可怕嘶吼相比,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动听的音乐会克莱恩暗笑一声,穿透风暴,看见了浑浑噩噩、透明模糊的胡德欧根。
这位序列7的“心理医生”保持著外界的模样,眼神木然地望了过来。
克莱恩停在他的面前,低声问道:
“你认识兰尔乌斯吗?”
胡德欧根呆呆愣愣地回答道:
“认识。”
周围的光与影隨之变化,仿佛胡德欧根开放展露的“心灵大海”。
很快,交错的光影描绘出了一位面容普通,额头饱满,戴著圆形眼镜,嘴角常含讥讽笑意的黑髮棕瞳年轻人,正是克莱恩在通缉令上见过的兰尔乌斯。
克莱恩满意点头,稳定了下情绪,用诱导的语气问道:
“兰尔乌斯为什么来找你?”
“他说—”胡德欧根的声音渐渐变低。
忽然,他换了副满是磁性的嗓音,略显癲狂地笑道:
“胡德欧根,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只要能抓住机会,我们也能成为世界的掌控者,成为真正的不朽者!”
“只要你提供帮助,我不仅会告诉你掌握魔药力量、避免失控的办法,而且还承诺在將来让你获得一点神性,不朽的神性!”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背后有哪位存在,我的承诺就是他的承诺,而心理炼金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也有一定的关係。”
“不要怀疑,心理炼金会目前还不够强大,无法向你提供足够的帮助,除非你愿意永远停留於现在的位阶。”
掌握魔药力量、避免失控的办法怎么有种我用“扮演法”诱惑別人的感觉—兰尔乌斯还真是志向远大啊,明明才序列8,就开始操心神性的事情—他的背后究竟是哪位隱秘存在这傢伙似乎在谋划些什么事情,不仅仅是诈骗钱財·或者说,诈骗钱財只是他的爱好?克莱恩听得思绪纷呈,见胡德欧根停止了述说,忙追问道:
“兰尔乌斯想让你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胡德欧根没立刻回答,整个“心灵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紧接著,他哈哈大笑,非常混乱地回答道:
“帮助—帮助帮助!”
“哈哈哈,我提供了帮助!我提供了帮助!”
“我让—”
就在这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模糊的灵体弯曲了起来,四周象徵“心灵大海”的光与影飞快变幻,凝聚出了一个阴森的、可怕的、黑暗的祭台。
祭台之上,竖著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似乎倒吊著什么,底部则堆著模糊不清的事物。
光影蠕动,那倒吊的事物即將清晰,整个“心灵世界”突地十级地震般摇晃了起来。
我!克莱恩一下预感到了即將爆发的危险,想都没想就转身飞入杂乱的思维风暴,试图逃离。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克莱恩还是没有想到居然再次看到了真实造物主的倒吊十字架。
数不清的微光迎面而来,百万人同时发出各种语的混乱灌入耳朵,克莱恩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小丑”的能力告诉他,他的灵体正被急速膨胀、蔓延而来的黑影一点点笼罩。
喀唻!
杂乱恐怖的思维风暴全部掉头往外,变得一致,胡德欧根的“心灵世界”寸寸瓦解。
克莱恩发现自己飞出了那天试验时的最高速度,他的灵体在短暂合灰雾之上那片神秘空间的些许力量后,有了一定的、明显的增强!
就在干字架黑影即將彻底笼罩他的时候,他衝出了那片朦朦朧朧的“世界”
,感应到了自身的肉体。
熟练地急速下坠,克莱恩眼中一下呈现出脸庞瘦长、黄髮凌乱的胡德欧根,
呈现出窗台上静静燃烧的三根蜡烛。
他及时脱离了通灵状態!
剎那之间,他看见胡德欧根的脸上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黑鳞,茫然的瞳孔竖了起来,变得异常冷酷异常无情。
糟糕!他要失控了!克莱恩瞳孔刚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发现一道穿著及膝黑色风衣、戴著同色丝绸礼帽的身影两步迈到了胡德欧根的面前,將手中的特製左轮抬起,抵住了对方的脑袋。
砰砰砰砰砰!
邓恩史密斯连扣了五枪,胡德欧根的脑袋一下膨胀开来,就像西瓜从高处坠落於地面,红的、白的暴雨般洒向了房间每个角落。
他抢在胡德欧根彻底失控前解决了对方!
近在五十厘米內的克莱恩脸上身上满是血点和污点,他证证望著邓恩史密斯,只觉队长这一刻是如此的帅气。
只要不谈记忆,队长还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他由衷地在心里讚美了一句。
“出了什么意外?”邓恩收起左轮,看著胡德欧根近乎无头的尸体缓缓软倒。
克莱恩刚要组织语言回答,就看见那具户体在几个呼吸间变成了一滩血色肉泥和盖在上面的疯人院病服,似乎连最基本的结构都惨遭了破坏。
胡德欧根的尸体很快只剩下少许完整的事物,一是几十枚闪烁著黑色微光的鳞片,二是他染上了淡蓝、变得晶莹的心臟。
这心臟流转著梦幻般的色彩,如同钻石接受了灯光的照耀。
它时而让人安静,时而让人躁狂,时而製造紧绷,时而產生混乱,但除此之外,並没有特殊的表现。
“这应该是可以控制的物品。”邓恩收好左轮,拿出黑色手套,戴在了右掌,然后半蹲下去,拾起了那颗晶莹的心臟。
可以控制的物品那根据队长之前的说法,这能作为序列7“心理医生”
但是,这会不会让因此而普升的非凡者更加容易失控?克莱恩拿出手帕,擦拭著脸上和身上的血点污渍,並取回了那副特製的塔罗牌,弄乾净了它们的表面。
要是能够让墨轩过上一手的话,或许能够將其中的污染净化掉,只是现在自已没有合理的途径得到这非凡特性。
他望向地面,好奇问道:
“这些黑色鳞片又属於什么物品?” “这是沾染了一定非凡力量的材料,可以用来製造一些效果持久的物品,比如,我们的猎魔子弹,只要超过三个月,伤害死灵等怪物的能力就会显著下降,
只剩余材质本身所具备的一点猎魔特性,如果用了类似的黑色鳞片做材料,效果维持的时间將达到一年甚至两年以上,而且效果本身也会更好,当然,由於特性的问题,这些黑色鳞片显然並不適合用来製作猎魔子弹。”邓恩边讲解边从克莱恩手里接过纸张,包好了那颗淡蓝的心臟,包好了黑色鳞片。
“就像是超凡物种身上能用来作魔药主材料之外的部位?”克莱恩举例反问。
邓恩直起身体,轻轻頜首道:
“是的。”
“我在和胡德欧根的灵沟通的时候,从他的心智层面看到了类似真实造物主的影子,但和主流不同,不是被链条捆绑,倒吊著的巨人,也不是阴影帷幕后的眼睛,而是和队长你在海纳斯凡森特梦里见到的相仿。”
海纳斯凡森特是极光会的成员,因为赛琳娜偷看了他的咒文並进行完整的“魔镜占卜”,导致他遭遇值夜者的调查。
而邓恩史密斯在他的梦中看见了一副接近真实造物主但又与对方广为流传的形象不同的画面,结果一个受伤,一个诡异死亡。
对於之前发生的事情,在胡德欧根翻出“倒吊人”这张塔罗牌的时候,克莱恩其实就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呈现,当然,这属於间接接触,没法和他直接“窥视”“永恆烈阳”相比,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受点伤,或者被少许污染。
听到克莱恩的描述,邓恩的表情一下变得凝重。
他微皱起眉头,低沉著说道:
“巨大的十字架,黑色的铁钉,赤身裸体布满血渍的倒吊男人?”
“我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也是我没有受到伤害的原因,我只注意到巨大的十字架和疑似被倒吊的人影。”克莱恩委婉地回答道。
他当时只顾著“跑路”—
邓恩仿佛在思考般点了下头道:
“兰尔乌斯探望胡德欧根的事情和“真实造物主』有关?和极光会有关?”
克莱恩忙將通灵时的对话和看见的画面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末了道:
“—兰尔乌斯用来诱惑胡德欧根的是『扮演法”,是所谓的一点不朽神性,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嗯,或许,
这就是『诈骗师”特有的说话风格?”
““胡德欧根提供的帮助涉及阴森的、黑暗的祭台我怀疑兰尔乌斯在谋划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著说著,他心中一动道:
“队长,你还记得那封写给z先生的信吗?我射杀的那位极光会成员身上的信!”
“他在信上说,等到时机合適,好像是什么毁灭日降临,他將向所谓的主奉献廷根市的全部羔羊。这会不会和兰尔乌斯谋划的事情有关?”
“兰尔乌斯会不会就是极光会的z先生?”
邓恩史密斯仔细想了想道:
“我並不这么认为,兰尔乌斯不会是z先生,否则他不会在做极光会的正事时,还设立虚假的钢铁公司,欺诈別人的钱財,这会让他的主要任务充满变数,
嗯,钢铁公司的运行稍有意外,就会让他暴露於警察和我们的眼中,不得不逃离廷根,中断谋划。”
“当然,如果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做出任何不合逻辑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但从他布置骗局,不慌不忙捲走金钱的冷静和狡诈看,他並不是真正的疯子。”
“所以我认为他不是极光会的z先生,当然,他確实很可能涉及那封信上提到的事情,向所谓的主奉献廷根市全部羔羊的事情。”
说到这里,邓恩停顿了一下,来回了两步道:
“这件事情也许相当严重,我们必须重新调查兰尔乌斯,爭取能找到一些线索,嗯,我们处理现场,掩盖这里的痕跡,让所有人都知道胡德欧根死了,但却无法弄清楚是谁杀的,以此让心理炼金会或者其他关注看疯人院的非凡者跳出来,他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兰尔乌斯诈骗案要么还在警察部门那里,要么已经转到了·代罚者”手中,我们以调查极光会时获得线索为理由,介入这起案子,和『代罚者』合作,
和『机械之心』合作,集中廷根市的力量,仔细排查兰尔乌斯相关的人和物,必要时,向贝克兰德教区,向圣堂,请求援助!”
说完之后,邓恩侧过头,望向克莱恩,斟酌了下道:
“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队长,都被你说完了克莱恩犹豫了片刻,神色凝重的说道:
“队长,我怀疑他们所谋划的事情和邪神降临有关,对於一个狂信徒来说,
这才是最让他们重视的事情,而这样也是所谓的將廷根的羔羊献祭给真实造物主的方法!”
一边说一边抓紧时间,藉助还未收拾的简陋祭坛,使用仪式魔法清除了一些必要的痕跡,確保正常情况下没人能查出来自已和队长干掉了胡德欧根。
然后,他收回材料,熄灭蜡烛,解除了灵性之墙,和邓恩史密斯一起无声无息离开病房,翻出了疯人院。
“你回去休息吧。”
邓恩立在没有路灯的围墙角落里,按了下黑色丝绸礼帽道:
“很多事情明天才能开展。”
至於克莱恩刚才的推测,他虽然也觉得事关重大,但是也不能够隨便就向圣堂打报告,万一闹个乌龙,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邓恩这样的想法有没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就不得而知了。
“好的。”克莱恩並不是一天只用睡两三个小时的不眠者,当即告辞离开,
乘坐等待於不远处的值夜者队伍专属马车往水仙街返回。
他进入车厢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队长依旧站在那片连月光都被挡住的黑暗里,似乎在静静思考什么。
凌晨的街道冷清无人,马车飞快奔驰,时而直行,时而拐弯。
克莱恩正在琢磨兰尔乌斯的事情,精神突有恍。
他看见眼前的色彩瞬间变得浓郁,红的更红,黑的更黑,就像一副抽象的油画。
四周的一切迟缓了下来,马车仿佛进入了诡异的世界里。
克莱恩刷地握住“阳炎符咒”,並拔出了左轮手枪。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穿透马车窗户伸了进来,丟下了摺叠好的信纸。
隨著这只手掌的回缩和消失,油画般的场景霍然恢復了正常,马车依然平稳地行驶於街道上。
““—还真是以隱秘的方式啊——”克莱恩愣愣望著脚下的信纸,嘴角抽搐了一下。
“信使”的逼格让克莱恩震撼了足足五秒钟才回过神来,弯腰拾起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