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农场松软的土地上,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不适的粘滞感,感觉有些黏糊糊的。
抬起脚时,能听到轻微的、湿漉漉的“噗嗤”声。
柯里昂无法分辨那附着在靴帮上的,究竟是湿润的泥泞,还是早已冷却凝固、渗入土壤的血浆。
四面八方的果树上,挂满了曾经与他一同在芬恩爵士的果园里挥汗如雨的雇农。
那些悬挂在枝头的暗影,被夜晚微风吹拂地微微晃动,象是结在树上的、熟透了的果子。
柯里昂没敢东张西望,只是目不斜视地直直看着前方,表现得象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内心仿佛对这些同类的悲惨命运毫无波动。
他在勇士团中的地位并未因治疔瓦格而有实质改变,依旧是随时可以处决的俘虏,只是暂时有了点用处。
然而这点身份却不足以让柯里昂拥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也许,等到躺在木屋里醉酒酣睡的瓦格·赫特苏醒过来,他就会被毫无理由地吊死在苹果树上。
自由?
不存在的。
被一名匪徒“护送”着来到树林边缘,两人停下了脚步。
“进去吧,医生。”
没鼻子的罗尔杰努了努嘴。
他有些驼背,体型笨重且身上长满了黑色的毛发,看上去比勇士团所有人都要凶神恶煞一些。
但不得不说,人不可貌相,这家伙偏偏是这帮匪徒中最有礼貌的那个。
为了这次会面,柯里昂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无数遍说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向看守自己的罗尔杰提出请求时,对方连问都没问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非常感谢您能够带我来这,阁下。”
柯里昂诚恳地欠身,声音平稳。
“不用客气。”
罗尔杰咧嘴一笑,毛茸茸的大手搭上柯里昂肩膀:“我这人从不拒绝医生的请求,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受伤的时候,不是吗?”
“去吧,乌斯威克就在里面,但我建议你最好先等他完事之后再开口,毕竟那家伙找乐子的时候从不喜欢被人打扰。”
说着,他笑容愈发璨烂,穷凶极恶的脸庞竟然透出一丝善意。
“您的善意,我会铭记在心,罗尔杰阁下。”
闻言,柯里昂嘴角向上牵动,同样报以微笑,稍稍颔首。
他没有再罗嗦,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脚步独自走入了昏暗的林地。
绕过几棵苹果树,前方壑然出现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绑着一坨白花花的肥肉。
他的年龄大概在十岁到十三岁之间,但庞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却象个畸形的成年人。
柯里昂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芬恩爵士的独子德里克。
“地主家的傻儿子。”柯里昂心中如是评价道。
在其身前不远处,乌斯威克全身心正沉浸在他的“游戏”中,比猪还胖的德里克少爷被剥光了上衣,绑在树上,象一头待宰的肥猪。
乌斯威克没有用利器,而是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慢条斯理地戳刺着男孩肥腻的皮肉,鲜血混合着脂肪流出。
听着那压抑的惨叫和求饶,他脸上竟泛起一丝病态的满足。
“作为一名医生,乌斯威克大人,请允许我给您一个专业的建议。”
柯里昂并没有遵照罗尔杰的嘱咐,而是大胆地主动上前开口道:“您这样效率太低了,而且很容易让他因失血或疼痛休克,过早失去意识,那就无趣了!”
正举着木棍的乌斯威克甚至没有愤怒的时间,愣住了。
他折磨过很多人,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的折磨手法提出专业建议。
“你说什么?”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回头看向柯里昂。
柯里昂耸了耸肩,接着指向德里克身上那些杂乱无章的伤口,冷静开口:“浅层切割虽然疼痛,但大量出血会稀释痛感,并且容易引发休克。”
“对神经末梢密集的局域进行破坏,比如指尖、腋下,确实能产生剧烈疼痛,但持续性不强。”
他一边说,一边仿佛在不经意间逐渐靠近:“如果您想获得更持久、更深刻的反馈”
“我建议您可以避开主要血管和脏器,尝试刺穿非承重部位的肌肉群,比如大腿前侧或上臂,深度控制在半指到一指,避开股动脉和肱动脉。”
“这样既能造成持续性的灼痛和功能障碍,又不会立刻致命。”
他描述得如此清淅、冷静,甚至让乌斯威克这个老手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发现了“同道中人”甚至“专家”的巨大兴奋和好奇。
呐,这个就叫专业!
“妈的医生,你他妈真是个怪物!”
他收回木棍,死死盯着柯里昂,眼睛里透出一股混合着惊讶、欣赏和极度感兴趣的表情:“我喜欢!继续说!”
“请给我一把匕首。”
走到乌斯威克面前伸出手,柯里昂的语气十分冷静且理所应当。
挑了挑眉,乌斯威克利落地从怀里掏出小刀,递了过去。
接过,柯里昂走到被绑在树上的小胖子面前,看着对方绝望憎恨的眼神,轻声开口。
“我并不憎恨你,德里克少爷。”
“虽然你总是喜欢跟管事一起用鞭子抽打我们,用你那超过三百磅的体重压在雇农身上,将我们当做马儿来骑乘。”
“记得吗,你压死了两个人,还有三个因此残废。”
见德里克的眼神开始变得懵懂且畏惧,柯里昂似乎有些惋惜,摇了摇头。
看来他并不记得。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小子看上去智力就比起普通人要低一些,据柯里昂推测,应该是由于近亲结婚的缘故。
据说芬恩爵士迎娶了自己的堂妹。
“我并不憎恨你。”
柯里昂重复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也无关乎复仇,这只是一场必要的生意。”
“当然,每一桩生意都无法做到所有人得利,其中必须要有人付出些牺牲。”
“比如你。”
匕首迅速插入大腿部位,旋转、拔出,避开了所有主要血管。
德里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地承受着那持续而尖锐的剧痛。
“看。”
“这样,他可以痛苦很久,但不会立刻死。”
转过身,将染血的小刀递还给目定口呆的乌斯威克,柯里昂语气中带着些说教的成分,如同在做一场医学教程演示。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控制和效率。”
乌斯威克此时已经惊呆了。
染血的匕首明明就在眼前,已经脱离了被施暴者的身体,然而小胖子却仍在剧烈抽搐和哀嚎,那持续性的痛苦根本做不得假。
专业!
太专业了!
“教我!”
乌斯威克舔了舔嘴唇,眼睛里满是对于知识的渴望和施暴的兴奋:“医生,我要学这个!”
柯里昂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步,创建“同类”的认同感,已经成功了。
“放心,我会把一切都教给您。”
他笑着将染血的匕首放在对方手中,接着却话锋一转,冷静的笑容中充满了某种异样说服力:
“不过折磨一个无足轻重的胖子,只是小道。”
“您难道不想把这种‘精准’和‘控制’,用在更宏大的目标上吗?”
“比如决定谁才有资格,永远地坐在赫伦堡伯爵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