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的航行从未令人愉悦。
即使在盖勒力场的保护下，舰船上的人员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试图侵蚀理智的低语与恶意。
二十二标准日的航程在颠簸与压抑中度过。
期间经历了数次轻微的亚空间湍流和一次小规模的恶魔实体冲击。
但都在“辉长石号”的防御系统和随行谶悔之刃护卫舰的协同下化险为夷。
达瑞尔连长所在的“不屈信念号”始终保持着精确的导航，引领着“辉长石号”在混沌的波涛中穿行。
当亚空间引擎的嗡鸣逐渐减弱，舰船开始脱离那片令人不安的领域时，一种无形的压力反而在“辉长石号”上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目的地即将到达。
主观察窗的装甲滤光板层层升起，将外界的光线纳入舱内。
眼前的景象，即使对于见多识广的审判官和陈曦的随行人员而言，也足以带来深深的震撼。
一颗巨大的、不规则的小行星般的物体悬浮在虚空之中。
其规模远超寻常的太空堡垒或船坞。
它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而是明显经过难以想象的工程改造。
巨大的岩石结构上，密集地覆盖着哥特式的尖塔、宏伟的拱壁、纵横交错的金属骨架以及无数如同森林般林立的武器平台。
宏炮数组、激光炮塔、鱼雷发射井如同巨兽的利齿与尖刺，在恒星光下闪铄着冷硬的光泽。
虚空盾发生器产生的微弱能量波纹，如同一个半透明的蛋壳，将整个要塞包裹其中。
这就是“巨石”。
黑暗天使战团的移动要塞母港，亦是他们永恒的纪念与枷锁。
它本是原体母星卡利班毁灭后残存的最大碎片。
经过黑暗天使万年来的不断加固与扩建，已成为一座集军事要塞、修道院、文档馆与圣物库于一体的庞然大物。
其内部结构之复杂，据说连许多战团成员都未能尽窥全貌。
“接收到‘巨石’导航信号，引导我们前往指定泊位。”
奥蕾迦娜报告道，她的数据眼快速扫描着要塞的外部结构。
“检测到多重武器锁定扫描，以及强度极高的灵能屏蔽场。要塞防御等级为最高级别。”
“遵循引导，保持通信静默，除非对方主动联系。”
陈曦吩咐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与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里不仅是军事要塞，更是一座埋葬了万年秘密的坟墓，一个承载着无尽执念的像征。
“辉长石号”跟随着“不屈信念号”，如同两只微不足道的小鱼，缓缓游向那沉默巨兽张开的口部。
一个被巨大装甲闸门保护的船坞入口。
闸门上的浮雕隐约可见黑暗天使的战徽以及卡利班世界的古老像征，诉说着早已失落的历史。
进入船坞的过程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
船坞内部空间极其广阔，高达数公里，足以容纳数艘主力舰。
昏暗的灯光下，可见无数工程伺服颅骨和身着深绿色动力甲的技术军士在忙碌，维护着停泊在此的其它黑暗天使舰船。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熏香和冷冽金属的气息。
墙壁上刻满了复杂的经文和战团历史的浮雕，每一处细节都强调着纪律、忠诚与秘密。
当“辉长石号”在引导下稳稳停靠在指定泊位时，一队黑暗天使战士早已在码头等侯。
他们身着标准的深绿色动力甲，头盔目镜闪铄着红光，姿态挺拔如松，动作整齐划一。
散发出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近乎非人的纪律性。
为首的一名士官上前一步，他的肩甲上有独特的标识，表明他属于负责内部安保的连队。
“以狮王与帝皇之名，欢迎来到巨石，审判官阁下。”
士官的声音通过头盔放大器传出，冰冷而毫无波澜。
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在执行一道程序。
“我是士官卡密尔，奉命接待您与您的随行人员。请随我来，你们的住所已经安排妥当。”
没有多馀的寒喧，没有好奇的目光，只有纯粹的效率与克制。
陈曦注意到，这些战士即使在执行接待任务时，他们的手也未曾远离武器。
扫描仪也在不易察觉地扫视着“辉长石号”的舱门和走下舷梯的每一个人。
陈曦微微颔首，带着奥蕾迦娜、泰图斯、古特雷斯等主要成员走下舷梯。
脚踏在“巨石”内部的甲板上，传来一种不同于舰船金属的、更加坚实厚重的触感。
“感谢你们的接待，卡密尔士官。”
陈曦用符合审判官身份的、略显疏离但合乎礼仪的语气回应。
“我们期待与战团高层的会面。”
“大导师阿兹瑞尔已知晓您的到来。”
卡密尔士官侧身示意方向。
“但他事务繁忙，接见时间需另行安排。在此期间，请各位在指定局域活动。”
“未经允许，请不要擅自进入标记为限制局域的场所。如有任何须求，可通过房间内的通信器联系服务机仆。”
他的话语礼貌，但限制意味明显。
这在意料之中，“巨石”不可能让外来者随意走动。
他们跟随着卡密尔士官，行走在宏伟却压抑的信道中。
信道两旁是高达数十米的拱廊，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旗帜，描绘着黑暗天使的战绩与像征。
但许多画面似乎经过刻意修饰，某些历史事件的细节模糊不清。
偶尔遇到列队行进的黑暗天使战士，他们会对卡密尔士官行礼，但对陈曦一行人则视若无睹。
那种无视并非傲慢，而更象是一种将外界干扰完全排除在注意力之外的绝对专注。
安排的住所是一系列位于要塞外围局域的客房。
虽然宽敞整洁，设施齐全，但装饰风格极其简朴、冷硬，充满了军事修道院的色彩。
窗户望出去，是要塞内部错综复杂的建筑结构或是外部虚空的冰冷星辰，看不到任何宜人的景色。
“我们就象被送进了最高级的监狱。”
古特雷斯在检查完房间后，低声嘟囔道。
“保持耐心，古特雷斯。”
陈曦平静地说。
“这里是他们的圣地，我们是外人，更是潜在的麻烦。这种待遇是正常的。”
奥蕾迦娜已经开始部署便携式扫描仪，检查房间内是否有监控设备。
泰图斯则安排死亡守望队员轮流值守。
尽管在“巨石”内部发生冲突的可能性极低，但保持警剔是阿斯塔特修会的本能。
等待的日子开始了。
时间在“巨石”内部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
除了定时送来补给的服务机仆，他们几乎接触不到任何黑暗天使成员。
通信也受到限制，与外界的联系需要通过“巨石”的通信节点中转，显然会被监控。
陈曦利用这段时间，反复审视自己带来的情报，推演可能面对的质询和谈判策略。
奥蕾迦娜则尽可能地从有限的外部接口收集关于“巨石”结构和非保密局域的信息。
泰图斯和他的小队进行着日常的训练，保持最佳状态。
这种被隔离、被审视的氛围，无疑是一种心理上的考验。
它清淅地传达了一个信息。
在“巨石”，黑暗天使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任何秘密的揭示与否，都将由他们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