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估摸着,这次多少有了着落。
等来等去,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让他坐立难安。
趁着轮休,直接找到马老四家。
马老四正悠闲地喝着茶,见他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老弟。”
李老串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哥哥我在队里也干了有些时日了,你看,能不能问问那位什么时候发工资,还有我转正的事儿”
他仰头点了点在院子里逗鸟的队长。
马老四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老李哥,不是兄弟不帮你。现在这局势,你也知道,乱!上面卡得紧,转正的名额有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女婿呢,工资马上就能发了,听说省里来了大官,等人一走就能把工资都发了。”
李老串被马老四这番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堵了回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却又不敢再追问。
他眼巴巴地瞅了眼里屋那位逗鸟的队长,对方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专心致志地拨弄着鸟的羽毛。
“马老弟,那就全拜托你了!”
李老串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容僵硬。
又熬了几天,不仅薪饷没影,连每日那点可怜的伙食都快供应不上了。
上面传来命令,让他们加强巡逻,尤其要注意形迹可疑的外乡人和散布谣言者。
李老串跟着队伍在镇子外围和村子里有气无力地转悠,看着那些曾经对他露出敬畏眼神的村民,如今目光里只剩下麻木,甚至隐隐的讥诮,他心里越来越凉。
回村子的时候,王二旦远远看见他这个保安团的官兵灰头土脸的,故意大声对李秋风说,“老李,听说没,现在保安团可是神气了,每天到处扛枪巡逻。”
说着脑袋歪了歪,朝那边瞟了瞟。
李老串听在耳朵里,感觉就像在羞辱他一般。
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气儿跟这两个人吵闹,又累又饿的他得回家补充补充能量。
看也没看王二旦,直截了当略过去。
王二旦等人离得远了,嘟囔着。
“嘿,现在真是起来了,都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李秋风正挥着膀子割麦子,头也不抬地继续干活。
“行了,你再挖苦人家也不在乎,将来说不定也不会回来这穷乡僻壤的,收你的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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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蛮和李栓正商量着把今年的麦子留下点,家里人口变多了,吃饭的需求量也增加。
他们正聊着,王二旦骑马从村口回来。
带来了一个震惊大家的消息。
“甚?起义?”
李栓正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明白了又是一阵的不太平。
“又要打仗了,咱们这儿还能好生活不,是不该跑?”
王二旦面对他的问题,只轻轻摇摇头。
“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听保安团的人说起来,接着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原本清早起来的轻松气氛陡然消失。
赵蛮和李栓正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
玉侬从地卜子里出来,看他们的脸色不对。
“咋了这是,饿狠了?”
她还以为是赵蛮和李栓正吵架了,转移话题,赵蛮却拉住她的手道,“说省里起义了。”
玉侬听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又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自我安慰。
“省城的硝烟,传不到咱们这里来。”
“希望是吧。”
正说着,李老串穿着一身工作装从地卜子里来。
骄傲地昂着头颅,吃饱喝足了,挺着胸膛,气势充足。
见他们聚在一起,呲着大牙,乐呵呵地迈着大步子过来。
“这是聊什么呢。”
王二旦好笑地看着李老串,这老头最近可是没少威风。
“李大叔,你在保安团没听到消息啊,省里起义了!”
李老串脸色微微一变,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问题不大,马上就能打赢了。”
张圆圆不确定地问他,“真的?”
李老串梗着脖子说,“我们保安团的消息还能是假的,翻不了多少风浪。”
他笃定的样子,让大家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大概是真的如同李老串所说,起义了但没什么作用吧。
“散了散了!讲这么些没用的东西,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事干啊,赶紧收粮食,交租子交税的攒够了没有!”
众人悻悻地离开,仍旧窃窃讨论。
李老串等人走了倒是犯嘀咕,“怎么三天两头的搞这么大动静。”
接下来的日子,镇上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诡异。
保安团巡逻的次数变得更多,李老串心心念念的薪饷依旧不见踪影。
他去寻马老四,却连门都进不去了,马家的人只隔着门缝没好气地回一句:“马爷忙着呢,没空见你!”
夜里,李老串饿着肚子,穿着那身已经有些脏污的制服,跟着小队在镇子边缘巡逻。
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传来,不像是往常的动静。
领队的小队长神色紧张,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猛地一挥手,“撤!快撤回营房!”
一群人如蒙大赦,掉头就往回跑,脚步杂乱。
李老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怦怦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刚跑回那破败的营房院子,就看见几辆骡马车停在门口,马老四和他那女婿正指挥着几个亲信,手忙脚乱地将一些箱箱东西往车上搬。
远远见了李老串,队长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老李是吧,这样,今天你就正式转正,你是我岳丈介绍来的,我只信得过你!我要护送首长去省城,以后这个队长办公室就是你的办公室了,你一定要守好这里这里,不要离开知道了吗!”
李老串听着,那股强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是!队长放心,我一定会守好这里,不让那些乱臣贼子作乱!”
队长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慌张的上了汽车。
还不忘摇下车窗嘱咐李老串。
“一定要守好这里,不要离开!”
李老串咧开嘴笑,成了正式工的自己肯定是要好好表现的。
他站定,胡乱学着那些兵敬了个礼。
笑呵呵地目送着小汽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