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前头的路水源还是少,赵蛮和玉侬商量着各自多采了点灌丛里的叶子,还能吊命用。
这一片低洼地方,难得还剩下一些没完全干枯的草。
兴许是因为四周有围挡的高地,寒风吹得不厉害,衰败的自然也慢一些。
“咱们明天一定得找到有水源的地方,不然估计要撑不下去。”
玉侬说着,用木棍支撑着站起来。
李秀云身上已经有些脱力,呈文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栓正提议着让两个孩子上车,他们辛苦一点拉车。
呈文怎么也不肯上去。
“我不要,你们太辛苦。”
李秀云也想拒绝,但身体软绵绵的,实在撑不起接下来的路程。
呈文虽然瘦弱,但耐力强,玉侬也就任由他跟着走路。
“秀云就乖乖在车上吧,好好坐在车上也是给我们帮忙。”
随即摸摸李秀云的脑袋。
李秀云看着父母,虚弱的点点头,乖巧地被李栓正抱上了车。
玉侬也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日升日落,歇歇停停。
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念支撑。
她和赵蛮手拉着手,互相鼓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前头肯定有水。
赵蛮三字干得说不出话来。
太阳从头顶滑向西边,温度渐渐降下来。
走在前面的玉侬,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使劲眨了眨干涩的发痛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直到前方若隐若现的出现一抹水光。
是一条蜿蜒的,略有些浑浊但水流壮大的河。
“水!是水!真的水!”
李栓正第一个嘶吼出来,声音破裂,却充满了狂喜。
赵蛮瞬间有了主心骨,跌跌撞撞地向前冲过去。
李秀云和呈文也睁大了眼睛,奋力跟上。
当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到河边,看着那浑浊但确确实实在流动的河水时,所有人都瘫软在了河岸边。
玉侬跪坐在河边,伸出的手颤着,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带着泥沙的河水。
俯下身,用手捧起河水,不顾浑浊,贪婪地喝了起来。
喝够了就直接瘫在河边,望着天。
走了那么多弯路,还是遇见了河水。
又活下来了。
歇缓的差不多了,将随身的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
几人才有力气说句话。
一家子人带着的只有一口,又算是碗又算是锅的东西。
用石头简单垒了灶,烧火煮水,烫了从前的玉米面,一口一口喝下去。
原本逐渐发冷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
虚弱的李秀云也有了力气,笑嘻嘻地抬头看飞远的鸟。
“妈,它们要往哪里飞啊。“
“往南。”
“那我们为什么也不往南走?”
赵蛮想了想,说,“南边打仗更厉害,不好活命,我们要去的地方人少,所以好生活,再走走就该到长安城了,那边人也多算了,不走那么远。”
沿着河走,固然不用担心渴死,但河岸地形,板车行进较为困难,干脆慢慢走。
-
李老串一家三口从村子里出来之后,一路向南。
跑出去几里地才停下来,听不见村子里的热闹才放心。
易金凤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脯坐到地上。
“我不行了,歇歇,歇歇。”
李小武看着他妈,也累的翻白眼。
反倒是天天兢兢业业刷恭桶的李老串,不累不喘的。
见他俩累成这样,略有不满。
“咱们赶紧走,留在这儿被他们发现了咋办,戴高帽游街呀!你们想自己那样?”
李小武下意识的摇头,太丢人了,那样子实在太煎熬,当时看着李小小那样子,心里怕得发慌。
根本不敢想自己要是被暗道那儿上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妈,咱们快点走吧,被抓了麻烦就大了。”
李小武说着就拉易金凤的胳膊起来。
易金凤抖着腿,回想起李二山一家子的惨状,也觉得瘆得慌,还是赶紧跑得好。
也顾不上腿抖不抖的了,背上包袱就要跑。
难民四处都有,向南的方向原以为也没几个人,结果半道上发现人不管是从哪个方向都是乌泱泱的。
易金凤逐渐也开始在心里打起鼓来。
“当家的,南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可是为甚人这么多,咱们去了能争抢的过他们?”
李老串心里也悬,但自己已经把话说出口,夸都夸上了天,这会儿说不行,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怎么不行,南边富裕,富庶江南你没听过?!”
易金凤真的没听过,但李老串讲的实在迷人,名号能叫富庶的地方,肯定有自己的活路。
想到这儿,也就乐起来。
李小武问他,“爸,到了地方找见营生,你可得给我置办一套好行头。”
李老串看着自己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败家子儿,要不是你把家里的钱败光了,现在你该舒舒服服地娶媳妇了,说不定娃娃都已经揣进肚子里。”
他不满地斜睨一眼,李小武瞬间没了气焰。
这事儿始终让李老串拿捏他的小法子,但也没别的招应对。
“这不也是咱们去南边的机会嘛。”
李小武笑嘻嘻的对着李老串说道。
他至今不知道那笔钱是怎么来的,每次提起来李老串也不说事情因果,只揪着他花钱的事儿说个没完没了。
搞得他也不想知道,反正钱也没了,再说心里只有更多的不甘。
一路上他们也不敢吃喝不敢睡觉,生怕有追兵把他们追回去戴高帽,游大街。
每天提心吊胆地赶路,一股脑地往前冲。
好在路上除了遇到流民,没碰上过其他人。
走得越远,李老串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追兵也追不到咱们这儿了,咱们走路慢点。”
易金凤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日来奔波,没有歇过半天,马不停蹄地到处赶,终于得了李老串的肯定,到了河沟边一屁股坐下来,再也不想起。
“哎呦哎呦。”
哎呦嚎了半天,路过的人听见动静,疑惑地问了句,“哪儿死人了。”
同行人也不清楚,四处望了望也没看见,“不知道啊。”
“那哪儿有人号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