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似乎已经与樊月楼联手,以他们两家的财力,争玄境山的席位,几乎不会败。”
杨玉婵将一份详尽的玄境山矿脉地图铺开,指向图上划分清淅的两片局域:“夺得头席,可得五成开采局域,次席则仅有两成,馀下之地,目前仍属朝廷管制。
以月璃之名成立的风铃商会,加之神药堂的全部积蓄,最多能调动三千五百万两。
陆言芝虽有心为你出头,但陈家商会至多也只能拿出两千万两。
一旦她发现魏樊两家联手,恐怕不会死磕到底。
毕竟,陈家近几年元气大伤,若在京城再吃个大亏,未来很可能被其他八大巨室门阀分食吞并。”
秦墨凝视着地图上那三片局域,目光停留片刻,道:
“如果魏家的目标从争次席变成了夺头名,对我们来说,反倒省心了。”
“殿下另有安排?”
杨玉婵微微疑惑。
“在皇嫂看来,朝廷为何要将玄境山这等要地,交予民间开采?”
秦墨不答反问。
“如今大玄东、南两线战事吃紧,国库开支如流水般只出不进。”
杨玉婵从容应答,“拍卖玄境山矿脉,首要目的便是从这些巨室门阀手中筹措银两。
再者,即便矿脉交由民间开采,其中玄铁仍属朝廷禁物,采出后精品只能售给朝廷。
谁得了这开采权,谁就成了替朝廷办事的皇商,说到底,最大的赢家还是朝廷。”
秦墨点头,“这两点都没错,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杨玉婵微怔,盯着地图思索片刻:“难道……这矿脉有问题?”
“皇嫂果然聪慧,一点就通。”秦墨笑道,“太子殿下监国三年,除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坏心思也是很多的。
玄境山矿脉之争,让月璃的商会只争第二,陈家只需要给魏家压力,让他们去争第一便可。”
杨玉婵认真的盯了秦墨一眼:“你先前连我都瞒着?”
她没问这矿脉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也猜到了一些。
秦墨笑道:“前些日子看皇嫂讲的太认真,便没忍心打扰。”
“你早就知道,那你还看看我前几日派人为你东奔西走,调算神药堂和风铃商会那点家底,生怕资金不够,在魏家和樊月楼面前露了怯?”
她越说越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力道不重,却满是情绪,“害我白白担惊受怕,你这人……怎的如此讨厌!”
这番举动与她平日沉稳智谋的形象大相径庭,反而显得格外真实动人。
秦墨受了她这一下,看着她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情态,轻笑道:
“皇嫂莫怒,此事关重大,知道的越少越真,皇嫂为我谋划周全,我心中有数,怎会有意姑负?”
杨玉婵听他解释,气消了些,但面上仍故作冷淡,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下次若再这般瞒我,休想我再为你劳心费力。”
话虽如此。
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泄露了她并非真的生气。
秦墨知她性子,笑着应下。
杨玉婵这才转回目光,神情重新变得认真,低声道:“罢了,你心中有数便好,那便听你的,只争第二。
不过,若将来真将八皇子逼到绝路,他难免不会狗急跳墙,这些年他把持禹州,底蕴不浅,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秦墨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被标记为头席的矿脉局域,眼神深邃。
……
与此同时,太子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工部侍郎李谨言躬敬地垂首立于下首,禀报道:
“殿下放心,玄境山那边……表面的一切都已处置得天衣无缝,所有勘探记录,矿样分析,皆与往年无异,任谁去查,也只会得出矿脉丰饶,易于开采的结论,绝无半点破绽可寻。”
他低着头,眼角馀光小心地瞥了一眼端坐于上首,面色平静无波的太子,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寒意阵阵。
外人皆道太子中庸无能,监国三年,毫无建树,如今竟沦落到要变卖天家内核资产来筹措军费,实非雄主之相。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殿下最高明,也最狠辣之处啊,他越庸才,旁人才能越看不上他,从而掉以轻心。
那玄境山矿脉划分出的最大那片局域,看似富饶,实则岩层诡异,伴有地底毒障。
除了最浅一层的玄铁矿可以轻易开采,越往下越难。
以寻常矿工之力,根本不可能开采,除非让中三品的武者去充当矿工,但这代价,普天之下谁能负担?
这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最后不论是谁拍到这矿脉第一席,投入的巨资都将血本无归,这一招,比抄家还狠。
抄家,最多抄没家中浮财与田产,而为了竞拍这矿脉头席,魏家、樊月楼他们,可是变卖了不少优质产业,甚至不惜举债……这要是全折在里面,欠的债把祖坟刨了去卖都不一定能填上。
太子听着李谨言的汇报,目光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仿佛这足以让数个豪门巨室万劫不复的谋划,与他毫无关系。
“恩,知道了,有劳李侍郎了,魏家若亡,工部今后就由你领衔。”他声音淡漠,听不出丝毫情绪。
“谢太子殿下,臣为殿下做事,万死不辞!”
李谨言躬身拜谢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书房门合上,重归寂静。
太子的目光缓缓移向书案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件看似普通的青铜镇纸,样式古拙。
正是吕家前几日派人郑重送来的赏玩之物。
这镇纸,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一道无声的警告,在镇海王提醒他:安分守己,当好这个被扶持的傀儡,吕家自会保他安稳,甚至助他登临九五,若有异动,则万劫不复。
“这些年,这分魂做的倒是不错……至少,他表现得足够蠢,足够易怒。”
“武平侯、瑞王,皆已入局,只等北离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按捺不住了……”
“快了,快了……”
太子望着幽深夜色,眼中爆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意,“皇后、镇海王……总有一日,孤要亲手杀了你们!”
在世人看来,他是皇后骨血,所有的一切都是吕家给的,可他不想要!
他与吕家只有滔天血仇,没有半点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