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心知此乃绝密,
但视阿房如己身,便不再隐瞒。
嬴政道:”华阳太后。”
什么?
阿房美目圆睁,
难以置信。
当年以秘术推算出嬴子钺身世的高人,竟是华阳太后?
这位身份非凡,
芈姓熊氏,楚国贵胄,秦孝文王嬴柱正妃。
华阳太后本无子嗣,后经吕不韦周旋,收嬴子楚为养子。
昔年内史腾灭韩,俘虏韩王安,设颍川郡,韩国遂亡。同年华阳太后薨逝,此乃世人皆知之事。
而今,
为何
她尚在人世?
嬴政低语:”寡人从未追问她诈死缘由。她嘱咐非重大之事勿扰,但如今寡人不得不访。”
阿房颔首。
惟愿阿政速去速回。
嬴政久未向华阳太后请安。
简礼过后,在某隐秘宫殿,华阳太后端坐主位,雍容气度令人望而生敬。
此刻华阳太后执嬴政之手,亲切询问近况:”一统天下乃列祖宏愿,本宫深居简出,不敢探听外界动向。必须假死避世,否则恐遭某种力量察觉,届时真将命丧黄泉。”
嬴政默然。
某种力量这与当年在韩国时韩非子所言如出一辙。
究竟为何?
是宿命?
是历史?
抑或嬴政此刻全然不解。
当嬴政笑言大秦霸业
闻听仅馀楚齐二国,华阳太后微微颔首。
楚国,终究是华阳太后的母邦。
华阳太后一时茫然无措,只能顺其自然。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心中盘算过大秦统一天下的时间表。大秦的进展远超她的预期。
“大王,是否发生了什么异常之事,或是出现了什么古怪之人?”华阳太后不敢松懈,即便形势对大秦极为有利,她仍坚持要查明原因,以防那未知因素日后阻碍大秦的统一大业。若嬴政不愿透露,她自有办法查清真相。昌平君作为楚系重臣,虽以为她已故去,但只要见到信物,必会俯首听命。
“这……”面对华阳太后的询问,嬴政略显迟疑,思索是否该提及嬴子钺的异常表现。他清楚,即便自己不说,华阳太后也能迅速查明。
华阳太后微微一笑:“王上已长大成人,有些秘密也是常理。若不愿说,本宫不会勉强。”
“并非秘密。”嬴政沉吟片刻,道:“还记得当年宫门前那个孩子吗?您曾说他是寡人之子。”
“自然记得,他怎么了?”华阳太后心生好奇。当年她自觉时日无多,便用秘法确认了嬴子钺的身份。
“他助王翦灭燕,又独自领军,迅速击溃魏武卒,平定魏国。”嬴政说完,华阳太后双眼圆睁,心中暗喜:莫非是嬴姓赵氏的天纵之才?然而嬴政却叹息道:“可寡人与他,已恩断义绝。”
华阳太后愕然。她了解嬴政,绝非嫉贤妒能之人,为何父子反目?正欲追问,嬴政却打断道:“寡人今日来此,实有要事相求。”
“是为楚国之事?”华阳太后猜测。
“非也。”嬴政摇头。
“那是?”华阳太后更加疑惑。
“阿房回来了。”嬴政道。
华阳太后身躯一震。当年她曾断言阿房与嬴政缘分已尽,唯一的联系便是日后修建的阿房宫。阿房如今怎样了?嬴政未多解释,径直问道:“寡人与阿房之子究竟是谁?请告知。”
华阳太后猛然颤斗。她预见过许多事,本以为自己活不到今日,却因某种机缘延续了生命。此刻听闻嬴政之言,她深知预见之事必有代价。
“容本宫些时日。”华阳太后道。
嬴政点头离去,全然不知秘术的反噬。他走后,华阳太后立即召见了黑冰台首领顿弱。
历代秦王曾将部分权柄交予华阳太后。
纱帘后传来华阳太后低柔的询问:”顿弱,嬴子钺之事可有隐情?”
嬴子钺三字入耳,顿弱眸光微震。
华阳太后暗自诧异,素来沉稳的顿弱竟会因一个名字失态。
顿弱定了定神:”禀太后,公子钺如今已非宗室子弟,与王上断绝了关系。”
”哦?”
华阳太后凤目微睁,
”速将详情道来。”
黑冰台统领顿弱垂首,此事早已传遍天下。
”当日荆轲刺秦时”
””
”未料他竟对王上出手,言明恩断义绝后拂袖而去。”
华阳太后听罢犹自惊疑。
当年襁保中的婴孩,如今才多大年岁?
竟能做出这等惊世之举?
此子作为,
当真匪夷所思?
忽地,华阳太后心念电转,
自己本该命丧黄泉。
却得以延寿至今,
莫非因当年有人指认此子血脉,才令其免遭遗弃,
如此说来,那人倒算间接施恩,
可结局
难道自己阳寿未尽,皆源于此???
”若果真如此!”
”此人,究竟何等来历?”
”政儿又为何与他决裂?”
华阳太后喃喃低语,随即下令:”速去安排密会,切记不可走漏消息,本宫原不该再过问世事。”
黑冰台统领顿弱躬身:”臣即刻去办。”
阿房宫中,嬴政将此事告知身侧佳人。
”等待?”
阿房娥眉轻蹙,
她明白欲速不达之理,
然当下情势已迫在眉睫。
”无妨。”
嬴政轻抚伊人香肩:”有她在,他自会现身。”
此时齐国稷下学宫。
”竟功亏一篑?”
”曹秋道冥顽不灵,执意按原计行事,终致有去无回。”
”可惜天衣无缝的谋划,毁于一人之手。”
在稷下诸贤眼中,以齐代秦本是妙局。
秦统六国乃大势所趋,
然诸贤以为,一统天下者虽为秦,继统者未必非秦不可。
”未必全无所获。”白发贤者捻须道:”至少秦王与嬴子钺已然反目。”
嬴子钺!
自其横空出世,诸贤便竭力推演此子命数。
却始终如雾里看花,
难窥其奥。
此子太过诡秘,
诸贤常忧其将成为秦之暗手,
而今想到此处,众人相视而笑。
”只要不是嬴子钺便好。”
”善,吾等推演显示,秦虽一统,不过二世而亡。”
”正是,秦亡之后,我齐尚存一线生机。”
”可惜这生机似不在田氏,而在另获齐王封号之人。”
”无妨,嬴政与嬴子钺决裂,于我等已是大善。”
”善哉。”
嬴政岂会不知齐楚诸国此刻心思?
嬴子钺若是去了齐国或楚国,大秦还能完成统一大业吗?
嬴政心中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与嬴子钺为敌,即便是强盛的大秦也会陷入困境。
”传令下去,咸阳四门准许百姓自由出入,唯独禁止嬴子钺离城!”
既然不能为秦国所用,
也绝不能让他投奔他国。
嬴政决定将嬴子钺暂时软禁在咸阳城内。
毕竟,
他的真实身份尚未确认,
谁又能断定他是否真是自己与阿房的孩子?
眼下只能囚禁,
绝不能杀害!
然而嬴政并不知晓,
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历史的走向。
嬴子钺的王府内,
穿过前院便能望见街景。
按照他的吩咐,月神等人熬制了一碗八宝粥,
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
是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味道。
月神暗自诧异,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真有些本事,脑子里装着这么多新奇事物,连烹饪之法都如此特别。
只是不知,他的厨艺与名厨庖丁相比孰高孰低。
更令人意外的是,
与秦王决裂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嬴子钺这里却显得云淡风轻。
他依旧从容不迫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正当嬴子钺品尝粥品时,
一位身披白狐裘的贵妇人缓步而入。
她举止优雅,气度不凡,
一望便知是王室贵胄。
可嬴子钺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她究竟是谁?
”老身有些乏了,可否在此稍作歇息?”
华阳太后温和地笑道,
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嬴子钺点头应允。
作为拜月教主,他自有一番超然气度。
华阳太后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只觉得他眉目清秀,
却没有少年人常见的锋芒,
反倒透着看破世事的淡然。
忽然,
一阵奇特的香气吸引了她的注意。
尝遍天下美味的她,
竟从未闻过这般诱人的味道。
就在这时,
嬴子钺突然抬手——
他的手指轻点在华阳太后的肩头。
待她反应过来时,
只觉浑身一轻,
多年积压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您的肩颈时常不适吧?”嬴子钺淡然道。
在世人眼中,
拜月教主向来慈悲为怀。
路过的信徒见状,
对嬴子钺的崇敬又深了几分。
华阳太后眼前一亮:
”公子好眼力。老身这顽疾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
自为躲避那股神秘力量假死以来,
她的病痛始终未得缓解。
嬴子钺微微一笑:
”方才那一指,已为您祛除了病根。”
这位看似平凡的贵妇人,
身上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嬴子钺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亲近感。
王宫深处,怎会有这般女子?
她并未推演天机,
未知的谜题才最有趣。
知晓与否,又有何差别?
同为嬴姓赵氏,她同样有问鼎天下的资格。
华阳太后轻轻活动筋骨,
始终想不通那一指为何有如此神效。
”公子大恩,老身铭记于心。”她微微欠身,”改日定备厚礼相谢,还望莫要推辞。”
嬴子钺浅笑应允,
瞥见老妇人尚未用膳,便向雪女递了个眼色。
雪女会意,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请用。”少年举止温雅如拜月教主,”此粥应当合您口味。”
华阳太后接过瓷碗,
只觉这少年谈吐令人如沐春风。
年纪虽小,却透着超然智慧,
相处时自在舒适,毫无拘束。
这般人物,真会是顿弱口中杀伐果决之人?
莫非错在嬴政?
历代先王留给她的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