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陈亦身后,林溪安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相隔不远的叶霜霜。
防备她可能出现突然扑人的情况。
“然后……”
叶霜霜继续说道:“然后我太笨了,我想不出怎么让你回心转意,又不想让我们的缘分断开,就只能跟着你、缠着你,做鬼也不会…呸不是,努力求得你的原谅。”
她猛的抬起小脸,眼泪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啪嗒”甩到地上。
但叶霜霜脸蛋坚毅,郑重其事捏拳发誓道:“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听你的话,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那你回去吧。”陈亦说道。
叶霜霜一下子不乐意了:“我不要!”
“你听话吗?”
叶霜霜小鸡啄米式点头:“我听。”
“听话,回去。”
叶霜霜:?
她眨眨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那,那我走了。”
陈亦和林溪安眼睁睁看着叶霜霜毅然决然转身,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真走了?
这孩子也太傻了吧。
走了两步,叶霜霜回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陈亦,我听你的话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林溪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不对,哪里不太对!
虽然这个叶霜霜很傻很天真,但莫名让她感觉不妙。
不等陈亦回话,叶霜霜自顾自摆摆手道:“明天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后,叶霜霜转身跑走。
待她跑出几米远后,大树阴影处,身材高挑的金发保镖出现,跟上叶霜霜。
原来藏在树后面吗?
陈亦心中分析。
那棵树干比较细,一般不会有人觉得那里能藏人。
再加之伊芙丽藏身时注意了灯光的方向,故意将自己的影子和大树影子重合在一起。
这样,放眼望去一览无遗的大树边,很容易被人忽略,继而选择观察其他更可能藏身的地方。
灯下黑啊……
利用人们的认知盲点,来达到藏身的目的。
陈亦心中点头。
嗯,下次记得多注意这种地方。
这点插曲过后,公交车恰好到来。
尾班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乘客,只有后排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打工人。
两人也在后排找空位坐下,林溪安双手抓着书包,悄悄将身体重心往陈亦那边靠。
不刻意抬头的情况下,她的视角里只有陈亦的骼膊和身上的衣服。
但只有这些,就足够了。
如此安静的氛围下,心脏的跳动就愈加明显。
车辆激活,昏暗的车厢内,一位少女怀着心事,贪婪的感受这现在的时光。
陈亦食指在扶手上点了几下,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求知欲,佯装正常谈话般,低声问道:“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去吗?”
陈亦哥哥跟我说话了?!
林溪安眼眸瞬间发光。
他在关心我!
“恩嗯。”
“多久了。”
“从开学到现在。”林溪安连忙说道:“陈亦哥哥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之前在学校附近打工,最近才换的工作,之前回去没这么晚。”
林溪安换工作的理由,则是原先那家咖啡店经营不善,濒临倒闭。
开在大学旁边的高端咖啡店,且没有外卖业务,基本不会有人来消费,店内冷冷清清都是常有的事。
它不倒闭谁倒闭。
林溪安又通过网络渠道找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忙碌但充实,店长人也很好。
她本纠结如何才能创造和陈亦哥哥的相处机会,忽然发现,机会就摆在眼前。
于是便撒下了谎言。
陈亦点点头,继续问道:“从开学到现在一直打工,家里经济情况有点困难?”
——通过无关的话题,逐渐引导至自己想得知的事,且被询问者无法察觉异常。
宁予默会用的套话技巧,陈亦也会。
毕竟……谁叫他们两个很象呢。
同样的敏锐,同样的容易疑心多想,同样喜欢极端天气,同样的……学不会向外表达情感。
就连问个问题,都要拐弯抹角,生怕别人猜到他们的真实目的。
那么林溪安,在你醒来后,生活过得怎么样?
是变好还是变的更糟糕?
你又是否像宁予默一样,对生活感到悲哀呢?
我在这场“复活自己”的目标中,有没有顺带让你“变好”呢?
我们取得“双赢”了吗?
林溪安没有发现话语中暗藏的玄机,只当陈亦是在关心她。
她尤豫了一下,本想避而不谈,可忽然想起先前陈亦哥哥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有难处,可以去努力表达,也可以去借助外界的帮助。
你不说,别人又如何知道你的困难?
就象那句话一样,“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永远自卑,永远懦弱,永远不敢去表达,只会永远被忽略。
“前些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林溪安手指攥了攥书包的带子,缓缓讲述道:
“家里为了给我治病,已经掏空了所有积蓄。爸爸妈妈上了年纪还要去拼命赚钱,我不想连累他们,于是拼命打工……”
大病初愈,本应该好好休息,接受家人的关怀和亲戚朋友的看望和拜访。
而林溪安,看着沧桑疲惫的父亲母亲,心中自责不已。
都是因为她,家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都是因为那些霸凌者,将她推下楼梯,并在出事之后没有补救,反而害怕的逃离现场,才会导致错过最佳抢救时间,造成林溪安变成植物人,造成她们家的悲剧。
后来她奇迹般醒过来,大病初愈的女孩没有收到鲜花和水果,反而戴上手套,拿起拖把,无声为家里分摊困难。
她当过服务员、当过店员、也当过家教,去过托儿所。
每天晚上,当舍友或笑或闹,或聊起哪件衣服好看时,她裹挟着工作后的劳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融入不进那些话题。
也无人在意她。
世界仿佛遗忘了她。
林溪安抬头,看到的,是和梦中同样的一张脸。
只有爸爸妈妈和陈亦哥哥会在乎她。
陈亦一怔。
因为林溪安,哭了。
人类最直观表达“伤心”的行为,就是哭泣。
座位旁,黑发的少女泪珠不断滑落,她压抑着声音,哽咽道:
“陈亦哥哥,我好累,我好难过。”
“我每次回家,看到爸爸妈妈满脸沧桑,却笑着对我说,“回来了?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学习累不累?”时,我就忍不住想哭。”
“但是我不能哭,因为我一哭,他们就会伤心难过,我不想让爸爸妈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