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芸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29，还有一分钟下班。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打着，眼睛却不时瞟向部门经理李总的办公室。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她能看到李总正和刚来公司不到两年的王素丽谈笑风生。
小芸，这份报表你再核对一下，明天早会要用。李总突然推门而出，将一叠文件扔在她桌上，转身又回了办公室，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好的，李总。周小芸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五年了，她在这家建材公司做了五年的文员，工资从三千五涨到四千二，职位却纹丝不动。而王素丽，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大专生，已经成了经理助理。
打卡机的一声响，周小芸机械地将工牌贴在感应区，走出公司大门。七月的坊城，傍晚的热浪扑面而来，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掏出手机查看银行余额：623147元。房贷还有一周到期，这个月又要动用那点可怜的存款了。
妈妈！刚推开家门，六岁的女儿婷婷就扑了过来。周小芸蹲下身抱住女儿，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胸口的闷气才稍稍舒缓。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老师表扬我画画得好！婷婷兴奋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看，这是我画的全家福！
周小芸看着女儿稚嫩的笔触——爸爸、妈妈和她手拉着手站在太阳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当她注意到画中自己衣服上的褐色污渍时，笑容凝固了。那是上周吃火锅不小心溅上的，这件衬衫她已经穿了三年。
妈妈，小可说她妈妈开大汽车，是红色的，特别漂亮。婷婷仰着小脸，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新车呀？爸爸说咱家的车老是咳嗽。
周小芸喉咙发紧。那辆二手捷达确实该换了，上个月修车又花了八百。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等妈妈赚大钱了，就给你买辆红色的车，比小可家的还漂亮。
晚饭时，丈夫张州勇一边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丝，一边说：厂里下个月可能要裁员，我们车间已经走了三个了。
周小芸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会？不是刚接了新订单吗？
谁知道呢，老板说效益不好。张州勇叹了口气，要是真轮到我了，婷婷的课外班可能就得停了。
周小芸感到一阵眩晕。婷婷的舞蹈班一学期三千，是他们咬牙报的，因为女儿特别喜欢。她看着丈夫疲惫的脸和女儿无忧无虑吃饭的样子，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饭后，她独自在卫生间洗衣服，手机突然震动。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班长组织周末聚会。周小芸本想忽略，却看到群里林美琪发的语音：大家都来啊，我请客！不错，也该回馈老同学了~
林美琪，大学时睡她下铺的姐妹，毕业后做了两年销售就辞职了，听说后来做微商发了财。周小芸点开林美琪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站在一辆红色奔驰前的自拍，配文：感谢团队，第三辆车到手！成功路上不停歇。
周小芸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鬼使神差地回复：我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