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一百零一章 燕子矶(上)
根据萧珣自己的判断,水师在没有得到房俊严令出击之前,单纯凭借苏定方的地位、权力,是不敢贸然向江南氏族集结的私军动武的,因为一旦发生冲突,所导致的后果极有可能是江南氏族与水师正面开战,整个江南陷入动荡,局势糜烂。作为如今帝国税赋征缴之重要地区,谁敢任由江南陷入乱局?至于正在华亭镇暂居的房玄龄萧珣并不认为他会越过房俊直接向水师下达攻击江南私军的命令。房玄龄其人温厚沉稳,素有君子之称,但朝野上下的评论一致认为其才略或许当朝第一,却缺乏杀伐决断之魄力,一辈子兢兢业业、战战兢兢,从无行险冒进之决策,如何能够在当下有可能导致整个江南脱离大唐之局势当中,做出悍然进攻之决定?不能,也不敢。只要避免与水师的正面冲突,使得水师投鼠忌器不敢主动攻击,只能坐视江南私军渡过长江,沿着运河北上,到时候就算房俊的命令抵达华亭镇,水师也追之莫及。袁朝仔细想了想,认可了萧珣的观点,不禁唏嘘道:“按说你们家与房俊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当初宁可将孝靖皇帝一脉的嫡女嫁给房俊为妾,已经是自降门楣、大力拉拢,孰料房俊那厮吃干抹净居然翻脸无情,唉。”当初兰陵萧氏将嫡女下嫁房俊,也曾在江南引发一阵轰动,除去不少年少慕艾者捶胸顿足之外,诸多家主都对萧家如此拉低身份去逢迎房俊多有诋毁。只不过随后房俊创立水师威慑江南、纵横大洋,且开通数条航线通往东洋、南洋各国促进贸易,萧家因此得到水师最大力度的支持,财富海水一样涌入族中库房,大家才扼腕叹息,恨不能当初也将嫡女送出但是现在,兜兜转转,萧家却又要因为家族之利益与房俊公然决裂。世事变幻,令人感叹。这闺女算是白嫁了萧珣苦笑道:“当初是时文一力主张,吾等也曾规劝,但他身为族长自有力排众议之权力,吾等只能听从。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房俊对于萧家的关照倒也不少,起码船队出海之时维护得力,这几年从未有海盗劫掠过萧家船队。”女儿自然不可能白白嫁过去,房俊对于萧淑儿极其宠爱,只不过其人原则性太强,等闲不会因为姻亲之故便对萧家网开一面,但若是生死关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也就是说,萧家将嫡女下嫁虽然并未得到寻常利益,却得到了保底的保障。等到萧家当真有朝一日面对生死关头,这份姻亲才能显露出真正的价值。说到底,无论将来皇位归于谁,朝廷局势如何发展,江南都是帝国绝不可能舍弃之财赋重地,如若当真一片糜乱,朝廷势必需要有人承担抚平江南之重任。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自然也可以是萧家。到那个时候,房俊没理由舍弃萧家而选择别人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对袁朝说明的,否则岂不是令人怀疑萧家如今号召江南各家组建私军北上之动机?毕竟眼下的江南是江南氏族的江南,可一旦此次北征铩羽而归、大败亏输,甚至晋王也彻底败亡,江南士族将会遭到太子的强力清算,而那个时候房俊力保萧家,整个江南将会成为萧家的江南。太子的皇位稳如泰山,房俊的地位水涨船高,萧家的利益更进一步简直完美。思虑至此,萧珣甚至有一种希冀于此次北征大败亏输的念头袁朝也摇头叹息,这些年房俊从一介纨绔子弟忽
第三千一百零一章 燕子矶(上)
坦波缓,自古以来便是长江两岸往来横渡的重要渡口,大唐立国之初在此曾设有军营,不过后来水师不受重视,渐渐荒废,皇家水师组建之后因此地乃江南氏族之核心区域,为避免冲突,不曾再度设置军营。此刻,燕子矶下游的江面上舟楫相连、一望无尽,滩涂之上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各家私兵猬集于此,其中半数青壮、半数老幼,堆积的粮秣辎重一座座小山一般,不可计数。江南各家虽然并无一个家主到此,但也派出族中杰出子弟,在萧灌率领之下各自分派任务,将私兵按照各家予以划分区域,确定登船之先后,统筹安排,确保数万人的大规模渡江行为不至于因为混乱而自相践踏。萧珣与袁朝坐在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里,车厢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一张案几,一壶美酒、几碟小菜,敞开的窗户微风徐徐,对坐饮酒之时观望着外头乱哄哄的人群。萧珣呷了口酒,苍老的面容浮现一丝缅怀之色:“曾几何时,此处亦是舟楫连云、兵甲如雨,吾萧氏一族金戈铁马雄踞江南,倏忽之间,数十年矣,当真是沧海桑田。”兰陵萧氏一度建立南梁,雄踞江南数十年,后虽倾覆,族中子弟却矢志不渝,再度建立西梁,绵延国祚。及至隋末,群雄逐鹿,萧氏子弟萧铣于江陵再度立国,兵甲数十万,西从三峡,南至交趾,北距汉水,东达豫章,浩浩荡荡席卷天南,甚至曾一度有统一天下之向。只可惜,当李靖与李孝恭二人统御大唐水师顺水而下,大破萧铣,兰陵萧氏的建国之梦终于破碎江水涛涛,人喊马嘶,他眼中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大唐水师从燕子矶登陆之景象,那一战,周法明投降,雷长颖投降,盖彦投降,文士弘战败,几乎一夜之间,屏藩尽毁,李靖、李孝恭大军直抵江陵,列阵围困江陵。彼时,曾被萧铣寄予厚望的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赶赴李孝恭帐下,奴颜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