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妹妹来看你啦!”
屋外人影方至。
何后已快速整理好衣衫,端坐榻上,只是面上潮红未退,呼吸还有些急促。
她深吸几口气,扬声道:
“在这儿呢。你这丫头,怎么又不通报就闯进来?”
屏风后,卫信通过缝隙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墨绿留仙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约莫十五岁年纪,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眉眼与何后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几分添稚气。
这便是何后的四妹,何依,历史上嫁给了张让的养子。
二女容貌相类,果然是同一个爹妈生出来的,何依完全就是年轻时候的何后。
至于那何进、朱苗要么跟何后不同爹,要么不同妈,长得都奇形怪状,难以评价。
“通报多麻烦呀。”何依扑到何后身边,撒娇地抱住她的手臂。
“大姐如今是太后了,连妹妹见一面都要层层通报不成?”
何后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
“就你伶牙俐齿。今日怎么想起进宫了?”
“母亲让我来的。”何依眨眨眼。
“她说大姐这些日子操劳国事,又是新丧夫君,难免悲伤,母亲让我来陪大姐说说话,解解闷。”
说着,她忽然抽了抽鼻子:“咦?大姐殿里熏的什么香?真好闻。”
何后神色微僵,随即笑道:
“是新进的沉水香。你若喜欢,待会儿让人包些给你带回去。”
至于悲伤,那是完全没有的……何后跟皇帝一点感情都没有,到了灵帝死前,两家为了立太子,已经是暗中斗得你死我活。
灵帝死了,何后心里反倒踏实了。
“谢谢大姐!”何欢喜道,眼睛却在殿中四下打量。
她的目光扫过琴案,扫过榻上凌乱的锦被,最后落在屏风上。
“大姐方才在做什么?我好象听见琴声了。”
“闲来无事,弹弹琴罢了。”何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大姐弹的?我怎么不知道大姐琴艺如此精进?”
何依好奇地走到琴案前,指尖划过琴弦。
“这琴音色真好。大姐再弹一曲给我听听嘛。”
何后心中叫苦,面上却笑道:
“方才弹累了。你若想听,让乐府的琴师来弹。”
“不要,我就要听大姐弹。”
何依不依,忽然眼珠一转。
“要不……大姐教我弹?我也想象大姐一样,多才多艺啊。”
屏风后,卫信屏住呼吸。
这少女看似天真烂漫,可那四处打量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没那么简单。
何后无奈,只得起身走到琴案前:“罢了罢了,就教你一段简单的。”
她坐下,试了试音,弹起《鹿鸣》。
琴声有些凌乱,显是心神不宁。
何依站在她身侧,看似专注学琴,目光却不时飘向屏风。
一曲弹罢,何依拍手笑道:
“大姐弹得真好!不过……”她忽然歪头。
“我怎么觉得,屏风后面好象有人?”
何后手一抖,琴弦发出刺耳的一声。
“胡、胡说什么!”她强笑道:“屏风后面怎会有人?”
“可我好象看见影子动了,应该是个男人。”
何依说着,竟朝屏风走去。
何后急忙起身拉住她:
“定是你眼花了。这殿里就你我二人,哪来的影子?”
“再说了,禁宫内都是宦官,不准许男子行走的。”
“你莫要胡说,坏本宫名声。”
何依被她拉住,却仍不甘心地盯着屏风。
就在此时,殿外又传来宫女的声音:
“太后,大将军府差人来了,说有事禀报。”
何后如蒙大赦,忙道:
“快请到前殿,让陛下处理,依儿,本宫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改日再进宫玩,可好?”
何依撇撇嘴,终究不敢眈误正事,不情不愿道:
“那好吧。大姐忙完了,可要记得召我进宫。”
“一定一定。”
送走何依,何后长舒一口气,几乎软倒在榻上。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屏风后的卫信,忙道:
“出来吧,人走了。”
卫信从屏风后走出,苦笑道:
“太后这位妹妹,可真是……”
“年纪小,被宠坏了。”何后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色。
“但这丫头机灵得很,方才怕是起疑了。”
卫信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何后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斗。
“太后不必过于担忧。”他温声道:“即便她真有所察觉,也不敢乱说。”
何后抬眼看他,眸中水光盈盈:
“卫郎,本宫……有些怕。这深宫之中,处处是眼睛。今日是依儿,明日又不知是谁。”
卫信将她揽入怀中。
何后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有我在。”卫信低声道:“在下会护着太后。”
何后仰起脸,看着他俊朗的眉眼。殿内光线昏黄,他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尤其那双眼睛,象是藏着星辰,让人一看便陷进去。
何后伸手,指尖轻抚他的脸颊,喃喃道:
“卫郎,你真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本宫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卫信微微一笑。
就在这一笑间,何后眼前仿佛有光晕荡开。
她不知那是真实的光,还是自己情迷意乱下的错觉,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容貌气度,真真冠绝天下。
“至于小妹,唉……此事八成会被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了,董家也一定会知道。”
“如今董家那老东西一直在抓本宫一家的把柄,此事不得不防。”
“还是得找机会铲除了董家。”
“至于小妹……”
何后看了一眼卫信:“恩,不如就将小妹嫁给卫郎如何?”
“把她拉上贼船,她自然也不敢多嘴多舌。”
“而且,有了与何家联姻的这一重身份,卫郎今后在宫中行走,与本宫私会也就更方便了……”
卫信有些吃惊,何后,你是个多好的姐姐啊!真会拉人下水。
“大将军的意思是,太后的妹妹得嫁给太医令张奉。”
“谁管大将军怎么想?”何后轻拂衣袖,伸手触碰着卫信脸颊:“本宫眼里只有卫郎,卫郎一定要帮本宫撑起这个家啊。”
“本宫那两个兄长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们知道辩儿是天阉,迟早有一日会以此发难。”
“自时,最靠得住的,就是卫郎你了……”
正思忖间,何后已重新贴了上来,胸口热乎乎的:“卫郎……方才未尽之事……”
卫信低头,看着怀中这权倾天下的女子,此刻却如寻常妇人般渴求怜爱。
他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罢了,既然已入此局,便继续走下去吧。
“太后请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