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西岸,那看似摇摇欲坠的卫家军阵,在白波军涉水过半的刹那,骤然撕去了所有伪装!
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白波军渡河队伍中蔓延!
那些刚刚踏上西岸浅滩的前锋士卒,脸上的狂热还未褪去,就瞬间被无边的寒意冻结。
他们瞳孔骤缩,倒映出前方那不断逼近的军阵。
阳光下,七百领铁铠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如同一面面移动的铜墙铁壁,那森然的寒意几乎要刺穿白波军的骨髓。
铁甲锐士们沉默如山,每一步脚步声都仿佛重重踏在他们的心脏上。
身后那一千三百皮甲兵虽稍逊一筹,但其严整的阵型与精良的武器,同样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甲……全是铁铠!”
“这……这怎么打?”
“他们刚才都是装的!我们中计了!”
绝望的嚎叫取代了冲锋的呐喊。
许多人双腿筛糠般抖动,手中简陋的木矛、锈刀几乎握持不住,脸上血色尽褪。
还在河中心的李乐,独眼瞬间瞪得几乎要裂眶而出,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狞笑彻底僵住,扭曲成一种极致的震惊。
恐惧感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窒息!
“铁……铁铠?七百……七百领?这不可能!”
李乐的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得尖利扭曲,破了音。
“他卫信不过一介校尉,安得如此多铁铠?”
临汾北面的平阳也产铁,有铁匠铺,李乐比谁都清楚,在这汉末乱世,一副铁铠意味着何等恐怖的资源投入!
铠是地方豪强权势与财富最直接的体现,寻常家族能攒出几十领已是倾尽全力。
这卫仲道,竟能拉出整整七百铁甲锐士?这还不算旁边那一千多皮甲兵!
电光火石间,他全明白了。
什么老弱残兵,什么兵力不足,全是引己方上钩的毒饵!
对方早已张网以待,就等着他半渡而击,以最精锐的钢铁洪流,冲垮白波军!
一股悔恨之念,攫住了李乐的心,他嘶声咆哮,试图撤回:
“停止渡河!后队变前队,撤!快给某撤回来!”
然而,大军一旦激活,尤其是半数已入河道,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命令在混乱的人喊马嘶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前军想后退,后军还在前涌,整个渡河部队在河道中挤作一团,进退维谷,乱象丛生!
就在这白波军最为混乱、最为脆弱的时刻——
东岸高坡上,卫仲道从容立马,披风在河风中微微拂动。
他俊朗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掌控全局的冷冽寒光。
看着对岸如同无头苍蝇般混乱的敌军,看着李乐那气急败坏、惊惶失措的狼狈模样,卫信缓缓地挥动了旌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随着鼓声响起,卫家军蓄势待发。
“擂鼓!进军!”
“咚!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战鼓手,将全身力气倾注于鼓槌之上!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彻底点燃了卫家军胸中压抑已久的战意!
“飞熊军!碾碎他们!”
徐晃声如洪钟,一夹马腹,一马当先!五百西凉铁骑如同得到号令的黑色闪电,瞬间激活!
重甲骑兵冲锋带来的压迫感,让大地都在颤斗,铁蹄踏碎河滩的卵石、
倾刻间,骑兵便狠狠撞入了刚刚上岸、惊魂未定、阵型散乱的白波军两翼!
“轰!”
“咔嚓!”
“啊——!”
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濒死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飞熊军所过之处,当真如同沸汤泼雪,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白波军薄弱的抵抗,在这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撕得粉碎!
几乎在骑兵撞入敌阵的同时,典韦一跃,位于步卒之前,怒吼声响彻阵前:
“大军前进!挡我者死!”
“嘿!哈!”
锐士步卒发出了低沉的战吼。他们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移动城墙,紧随着骑兵打开的缺口,向着混乱的敌阵平推过去!
他们不需要太快,只需要稳定,只需要无情!
环首刀劈下,轻易斩断木盾,撕裂布衣,带起一蓬蓬血雨。
长矛突刺,精准地找到敌人的胸膛、咽喉,将生命无情收割。
弓矢抛射,如同死神镰刀,将水中的敌人射落竹筏!
白波军士卒绝望地挥舞着手中的破烂兵器,砍在铁甲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留下几道浅痕,而卫家甲士的反击,每一次都是致命的!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戮!
两侧,一千三百皮甲兵护住主阵两翼,如同两条铁钳般向前合拢,无情地截杀着任何试图从侧面逃跑或组织反击的敌人,确保没有任何漏网之鱼能威胁到中军主阵的铁铠兵推进。
屠杀!一场精心策划、装备、士气、指挥全方位碾压的屠杀!
汾水东岸,彻底化作了修罗屠场。
“啊啊……”白波军哭爹喊娘,逃亡中途溺死在汾水中,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溃败的狂潮无法遏制。
河水被大量涌出的鲜血染成了骇人的红色,尸体层层叠叠,几乎要堵塞部分河道。
李乐在少数忠心亲兵拼死护卫下,砍翻几个挡路的溃兵,仓皇无比地乘坐竹筏向着西岸逃窜,他那独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无尽的绝望、悔恨,以及对卫仲道的畏惧。
卫仲道立马于高坡,冷漠地俯瞰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血色地狱。
经此一役,河东北部的格局已定,留守在河东的白波军,被他这雷霆一击,彻底打断脊梁!
战役在午后便基本结束。
卫仲道指挥若定,下令各部追击、清剿、受降。
是役,卫家军阵斩顽抗白波军两千馀人,千馀人慌不择路溺毙于汾水之中,剩馀万人彻底崩溃,作鸟兽散,丢弃兵器辎重无数。
徐晃率飞熊军沿河向东扫荡,俘获溃兵两千。
郝昭领步卒清理战场,收纳降卒一千五百。
典韦这尊杀神,则带着本部精锐,一直追杀入白波谷,又截获降虏两千馀人。
一战之下,李乐带来的一万五千大军,土崩瓦解,仅李乐带着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临汾。
而卫家,则以极小的代价,俘获降卒五千馀众,缴获军资无数。
汾水之畔,夕阳如血。
卫信拨马离场:
“打扫战场,安置俘虏。传讯毋丘兴,可以围攻临汾了。这河东的天,也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