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与傅老爷子在书房谈完公事,他本要告辞,却被热情的傅奶奶硬是留了下来。
”明槐啊,这一晃都多少年没见了!”
傅奶奶韩巧拉着刘明槐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得合不拢嘴。
战争年代,两人都在老根据地工作过,说起来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那段烽火岁月结下的情谊,历经数十年依然深厚。
刘明槐也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语气里带着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老首长,看到您二老身子骨这么硬朗,我这就放心了。”
望着眼前精神矍铄的二老,他不禁心生感慨。
当年在根据地时,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已是年过半百。
而当年风华正茂的老首长,如今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傅老爷子虽已退休,但军人风骨不减,身姿依然挺拔如松。
除了鬓角添了些白发,声音依旧洪亮有力。
看着自己亲自选定的继任者,他眼中满是欣慰。
刘明槐不仅人品贵重,能力出众,更是战功赫赫。
将肩上的重任托付给这样的人,他一百个放心。
客厅里茶香袅袅,三人围坐闲话。
“明槐刚从西北城河县回来,就在红星大队那边。”傅老爷子看着老伴儿,提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红星大队?”傅奶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我孙媳妇在那儿可好?”
刘明槐被问得一愣,困惑地看向傅老爷子:”孙媳妇?景南什么时候成的家?我怎么没听说?”
”你这老婆子!”
傅老爷子无奈地瞪了老伴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傅奶奶不服气地回瞪:”怎么就没一撇了?景南亲口在电话里说两人确定关系了!”
她转头对刘明槐笑道:”就是苏家那丫头,苏梨!在红星大队当知青呢!几个月前,跑到红星大队去了。对了,她妈也在那里呢!”
”苏梨?!”刘明槐险些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丫头才十八岁,怎么就成了傅家的孙媳妇?
自己离开的几天,牛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他和方澜的事儿还没个准信儿,但他确实把苏梨当作了自己最疼爱的晚辈看待。
自己给方澜的信已经寄出去几天了,也不知她收到没有。
下次寄信,一定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声不响的,咋就和傅景南确定了关系?
但转念一想,傅家确实是好人家,傅景南那孩子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品能力都没得挑。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就渐渐消散了,只是握着茶杯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看着傅老太太对苏梨这般挂念的模样,不禁莞尔。
傅老太太满眼慈爱,关切地问道:
”明槐,快跟我说说,苏梨娘俩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那丫头从小就活泼,性子又直,没少得罪人,在乡下有没有吃亏受委屈?
刘明槐:“……”
那丫头性子是活泼,但精明的很,哪里会吃亏?
您老倒是不用担心。都是她让别人吃亏的分儿!
但老首长问起,刘明槐还是娓娓道来,那是一个如数家珍……
从她初到红星大队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着她的种种经历。
老太太听得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满脸担心,又时而连连称奇。
”那丫头竟有这般力气?那可是两头大野猪啊!”
”哎呀,抓特务多危险!小丫头没受伤吧?”
”她还会捣鼓机器?给大队做了粉条机?小时候除了上树掏鸟窝,可没见她有这本事。”
”这孩子是吃了多少苦,才练就了这一身本领啊”
就连一向沉稳的傅老爷子也听得入了神,这比他在资料袋里看到的详细多了。
儿子孙子接连来电话说有孙媳妇了,是苏梨。
高兴之馀,还是让人查了查。
现在那叠资料还在他书房书桌的抽屉里放着呢。
知道苏梨又是抓特务、又是抓人贩子,抓野猪,更重要的是建起了大棚蔬菜。
甚至西北军区已经上报国家有关部门,酌情给予苏梨奖励。
但那些冷冰冰的文本资料,哪比得上刘明槐这般生动的讲述?傅老爷子心里也是惊了又惊,喜了又喜。
这才是他傅家媳妇的样子,为国为民,有胆识,有担当。
客厅里洋溢着欢声笑语,傅老爷子看着老伴欣喜的模样,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傅老太太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心疼:
”明槐啊,那方澜在那边怎么样?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孩子出事的时候,我这心里真是心疼,可这大环境真是插不上手啊。”
刘明槐神色微顿,语气略显生硬:”还还行吧。”
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勉强。
那可是下放牛棚进行思想改造,脏活、累活、重活哪一样能逃得过?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傅老太太何等通透,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想起方澜如今的处境,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涩。
这时,傅老爷子也关切地询问道:”方济川那老家伙现在如何?”
这位老朋友能去红星大队,虽然是方澜的功劳换来的,但他也是暗中使了力的。
提到方济川,刘明槐的神色才舒展了些,语气也轻快起来。
”多亏了苏梨那丫头能干,把牛棚里的人护得严严实实的。
日子过得比生产队的社员还要舒坦几分。”
这话让二老都松了口气。
好!只要是过得下去就好!
傅奶奶又皱了皱眉,叹息道:
“方澜那丫头也是个命苦的,从小就没了娘。长大后嫁给了苏景和,我还以为能夫妻和睦。
谁知道一有点风吹草动,苏团长就提出了离婚。可老苏平常看着也不是那种人啊!”
刘明槐没有接话,他到军区后专门了解了下苏景和,革命年代立过功,对国家忠贞不二,但就是把前程看得太重了些……
等刘明槐从傅家出来,已是斜阳夕照。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苏景和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