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握着一百五十元巨款,脚步轻快地往牛棚走去。
心里盘算着怎么在外公和她妈面前显摆一下这笔意外之财。
离牛棚还有一段距离,她一眼就瞧见了院前土路上停着的那辆绿色吉普车。
心头猛地一跳。
傅景南出任务回来了?
那家伙一走一个多月,音频全无……
可越走近,越觉得气氛不寻常。
车旁站着的,是邓师长的警卫员田大壮,身姿笔挺,神情肃穆
邓师长亲自来了?
联想到近来情景,刘明槐早先接到过邓师长来信。
他的前妻周群不远千里从京都赶来,那可是个接近小集团内核的人。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难道是刘伯伯平反了?
苏梨心头一热,立刻加快了脚步。
牛棚前的小空地上,气氛凝重。
邓师长一身整洁的军装,身姿依旧挺拔。
他面前站着刘明槐,方济川、方澜、沉谦、陈芳。
脸上交织着紧张与期盼。
邓师长目光沉静,声音沉稳有力:
“刘明槐同志,组织上经过反复核查,现已正式做出决定,撤销之前对你的一切错误指控,予以彻底平反,恢复名誉!”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句话真真切切地响起时,刘明槐高大的身躯还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框瞬间红了。
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我……感谢组织!我刘明槐,此生无愧于心,无愧于党!”
仔细一听,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邓师长点了点头,继续道:
“组织上决定,请你即刻回京,另有重要任用。车就在外面,时间紧迫。”
返京!另有任用!
这接连的消息让众人又惊又喜。
刘明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极其复杂地望向站在方济川身边的方澜。
那里有感激,有这些时间在困境中悄然滋生的、超越友谊的情愫。
有太多来不及说、也无法在此时此地言明的话语。
方澜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有欣慰,有祝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众目睽睽之下,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无声的对视。
这时,刘明槐看到了快步走来的苏梨。
他眼睛顿时亮了,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丫头,伯伯要走了。你妈她……”
他顿了顿,耳根子有些发红。
“你多照顾着点,知道不?”
苏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刘明槐眼中那未尽之意,又瞥了一眼母亲,瞬间了然。
她用力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刘伯伯,您放心!一路顺风!”
刘明槐得到这个承诺,仿佛了却了一桩最大的心事,神色放松了些许。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沉谦,语气恳切:
“老沉,吴毅那孩子,就拜托你了!务必……务必好好教导他!”
沉谦微微一怔,心里有些纳闷。
老刘为何独独对吴毅这个孩子如此郑重嘱托?
但联想到那孩子的聪慧和偶尔流露出的不凡气度,心中隐隐感到这孩子恐怕来历不寻常。
他压下疑惑,郑重承诺:“老刘,你放心,我必定尽心竭力。”
“好!好!”刘明槐环视这些在牛棚中相濡以沫的伙伴,重重抱拳,“各位,保重!后会有期!”
邓师长看了看手表,示意时间到了。
刘明槐不再尤豫,利落转身,在田大壮拉开车门后,弯腰坐进了吉普车。
吉普车一路颠簸,卷起一阵尘土。
沉谦站在原地,望着那辆车渐渐远去,眼神里掩不住酸涩和羡慕。
“老刘终于熬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咱们这些人……也快了吧?”
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快了,沉伯伯!您放心,前景一天比一天好。
我看啊,咱们离开这牛棚的日子不远了!”
沉谦的眼框微微发红,粗糙的手在身侧抖了抖:
“丫头,借你吉言!伯伯我就等着平反的那一天,也能堂堂正正地重回京都!”
“是呀,就盼着那一天了。”陈芳双目微红,她心里总是担心着女儿呢!
方济川轻轻叹了口气,谁不想回京都?他也想回到京都老宅,那里可是还有……
……
与此同时,颠簸的吉普车上,气氛安静又微妙。
邓师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了眼刘明槐:
“老刘啊,这次能这么快落实政策,多亏了王先生。听说他在伟人面前为你说了不少话,多次力荐。
你这次回去,恐怕是要留在京里委以重任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听说……傅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可能要退了……”
刘明槐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老战友话中的深意。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邓师长点了点头,象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肯定地问道:“周群……来找过你?”
刘明槐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邓师长挠了挠他那有些花白的短发,叹了口气:
“她前些日子给我打过电话,话里话外……是想让我劝劝你。毕竟夫妻一场……”
刘明槐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
“老邓,不必再劝了。我和她早就离婚,划清界限了,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就一点挽回的馀地都没有了?”
邓师长试图再做努力:
“其实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初也是迫于形势……”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刘明槐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路是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也要自己承担。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我再问你个事儿,你和那位方澜教授……现在是什么关系?”
刘明槐的手微微一顿。
“老刘,你刚回京都,根基未稳,京都那边情况复杂,可不能再被什么人或事拖累了。有些人,盯着你呢。”
刘明槐闻言,转头深深地看了邓师长一眼,目光坚定,只吐出两个字:“不怕。”
邓师长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头失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啊你!还是当年那个倔脾气,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