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确实接到了书信,但不是她爸苏景和同志的,是她干姐徐珊珊的。
小郑刚把信递给苏梨,苏梨就掏出了一把糖:
“带回去给孩子甜甜嘴儿。”
“这怎么好意思”
小郑推辞着,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确实每次都盼着给苏梨送信,这位苏知青出手大方,不是给糖就是抓把瓜子。
这年头糖块精贵,光有钱没票都买不到。
每次带回去,媳妇和孩子都高兴得什么似的。
“客气啥,孩子们喜欢就好。”苏梨笑眯眯地说。
小郑又掏出一封信:“对了,这还有一封知青院刘丽的信,麻烦你给带回去。”
“没问题。”苏梨爽快地接过信。
这年代互相捎信再正常不过,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写给刘丽的信封上时,不由得愣住了——这笔迹怎么这么熟悉?
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也没多想。
等小郑骑着自行车走远后,她正好看见队里的小石头在附近玩儿,便用两颗水果糖“雇佣”这个小信差,把信给刘丽送了过去。
回到屋里,苏梨迫不及待地拆开徐珊珊的来信。
可随着目光在信纸上一行行看过,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发抖。
信中说,沉谦的女儿沉娇近况极其糟糕,被婆家赶出了门。
一个人在外租房艰难度日,连小学教师的工作也被人顶替了。
如今只能在街道上扫大街维持生计。
更可气的是,沉谦夫妇写给女儿的信,全都被她那恶毒的婆婆半路截留了。
苏梨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沉伯伯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竟被逼到了这步田地。
苏梨带着信来到了牛棚,方澜正和陈芳缝棉被。
阳光通过牛棚的窗户,洒在蓬松的棉被上。
“妈,芳姨。”苏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方澜看见闺女来了,忍不住笑了。
“你这孩子,现在倒比上工时候跑得还勤。”
自打苏梨不用下地,一天恨不得往牛棚跑三趟。
陈芳放下针线,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惦记着苏梨寄去京都的那封信,算算日子,早该有回音了。
可这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怕听到坏消息,更怕给苏梨添负担。
苏梨看着陈芳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已经攥得温热的信,尤豫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芳姨,珊珊姐来信了……是关于娇娇姐的。”
陈芳接信的手有些发抖。
当目光扫过信纸上那些字句时,她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斗,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是我和你沉伯伯连累了娇娇啊……
要放在从前,何家那两个老东西怎么敢这样作践我女儿!”
哭声惊动了牛棚里的其他人。刘明槐、沉谦和方济川都纷纷赶了过来。
沉谦默默走到妻子身边,拿起那封信。
读着读着,这个向来隐忍的中年男人也跟着红了眼框。
那可是他的女儿啊!
曾经在课堂上教书育人的娇娇,如今却在街上扫大街。
这比让他自己在牛棚里吃苦,还要让他心痛千百倍。
“我就说……我就说那何光不是个好的。
你不听,非要把女儿许配给他,你看现在……”
陈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着沉谦埋怨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识人不清,看错了何光啊!”
沉谦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何光是他颇为看重的学生,学识扎实,待人接物也诚恳。
虽然何家父母为人有些刻薄计较,但他想着,凭借自己的地位和沉家的背景,女儿嫁过去,何家也不敢太过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朝风云变幻,自己成了需要改造的对象。
非但庇护不了女儿,反而成了她的累赘,让她在婆家受尽欺凌,落得如此境地。
苏梨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几乎要瘫软的陈芳,温声安慰道:
“陈伯母,您先别急,别哭坏了身子。
珊珊姐在信里说了,她会帮忙照顾娇娇姐的,绝不会看着她受欺负。
您放心,有珊珊姐在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先给珊珊姐寄些钱和全国粮票过去。
请她转交给娇娇姐,好歹应应急,渡过眼前的难关。”
她话一说完,陈芳的哭声更大了。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虽然藏起了一些私产,但都不在身边。
想回京都,但他们是下放改造的对象,没有组织的批准,哪能随便走出这红星大队?
“梨丫头,多麻烦你。你放心,给阿娇寄去的钱票,伯母以后会加倍奉还。”
陈芳握着苏梨的手,哭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陈伯母,你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妈方澜刚下到红星大队,可是得了沉家夫妻不少帮助。
她苏梨怎么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刘明槐眉头紧锁,嘴唇张了张,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想到自己或许不久后就能返回京城,若能回去,由他亲自去关照沉娇,或许更为稳妥。
但这件事还没有十足把握,万一中间出现变故,此刻说出来反而不好。
他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眼下,苏梨的法子,确实是能最快给予帮助的了。
下午,苏梨跑了趟公社,去邮局寄去了钱和粮票。
随同寄去的,还有陈芳和方澜紧急赶制出来的厚厚的棉衣。
苏梨的心里有些沉重,连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跑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