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在他面前停下,微微俯下身,近距离地打量着这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胖脸。
他的目光,象是在审视一件奇怪的、不怎么干净的物品。
然后,陈锦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非常平淡的,甚至带着一点点……好奇的笑容?
他用那种懒洋洋的语调,慢条斯理地,清淅地问道:
“愚人众啊?”
陈锦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一个有趣的事实,然后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瞳中掠过一丝极其玩味的光,轻声反问:
“那……你不认识我?”
话语轻轻落下。
查耶维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瞪大了那双肿痛的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路直冲天灵盖。
不认识他?
他……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提到愚人众,他是这种反应?!
合著你还没认出来是吧?
查耶维奇的大脑一片空白,啥呀啥呀,到底是谁啊,这种情况感觉这个人是愚人众里面的大人物啊。
山谷里,只剩下查耶维奇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风掠过岩壁的、如同哀鸣般的呜咽。
陈锦直起身,不再看那个已经吓破胆的废物。
他对着诺艾尔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常:
“行了,噪音源解决了。你快回去吧,这边我来收尾。”
无数个问号在查耶维奇混乱的思维中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他拼命地睁大那双肿痛难忍、视线模糊的眼睛,试图从陈锦那张带着平淡好奇笑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能映射上他记忆中那些“大人物”的线索。
至冬的高官?
不象,那些老爷们个个趾高气昂,没有这种内敛到极致的危险感。
愚人众的执行官?
他见过几位,【女士】大人冷若冰霜,【公子】大人战意滔天,【】【博士】大人……光是想起就让人不寒而栗,但都和眼前这人的气质对不上号。
难道是……更隐秘的部门?
特殊行动队?或者是……女皇陛下的直系?某个不为人知的……监察者?
“我……我……”
查耶维奇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象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求饶,想辩解,想再次抬出愚人众的名头,但在对方那洞悉一切、仿佛能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恐惧的呜咽。
额头上冷汗涔涔,混合着血水和泥土,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陈锦似乎很“欣赏”他这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他并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威吓,只是维持着那微微俯身的姿势。
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查耶维奇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最初的怨毒,到惊疑不定,再到现在的彻底崩溃和绝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对查耶维奇来说,都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山谷里的风声,远处隐约的鸟鸣,甚至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都变得无比清淅,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终于,陈锦似乎觉得“观赏”得差不多了。
他轻轻直起身,动作优雅从容,与查耶维奇的狼狈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陈锦不再看那个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胖子,而是抬手,轻轻弹了弹自己黑色大衣的袖口,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
陈锦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好象真不太算一个合格的愚人众呀?算一算,都一两年了吧?在滞后的消息也该到了。”
???
一两年?
查耶维奇不太灵光的脑子好象想到了什么。
大概就是一年半以前。
那时他还在至冬本土拼命钻营,为了巴结上愚人众这条线,他耗费了巨资和无数心思,终于通过层层关系,弄到了一份极其珍贵的、据说来自内部渠道的、最新执行官的保密画象资料。
当时愚人众内部似乎有新晋擢升,但消息封锁极严,代号都未曾正式公开。
他花了大价钱,才搞到一张据说是某次高层秘密会议时,远处偷拍的、极其模糊的侧影画象,以及一个代号——【闲者】。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张画象虽然模糊,但人物的基本轮廓、身形、尤其是那种独特的、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却又隐含极致危险的气质,被他反复研究了无数遍。
他将其视为最重要的护身符和晋升阶梯,将画象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脑子里。
告诫自己,万一将来有幸嗯不幸吧,遇到了这位大人,无论如何不能冲撞。
因为所有提供消息的人都讳莫如深地暗示,这位新晋的【闲者】大人,行事风格难以捉摸,实力深不可测,连几位老牌执行官都对其颇为……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敬而远之”。
后来他来到蒙德发展,靠着愚人众的虎皮作威作福,渐渐有些忘乎所以。
加之【闲者】这位执行官似乎极其低调,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传出,查耶维奇也就渐渐将这份警剔抛在了脑后,只当是花钱买了个心理安慰。
可现在!
眼前这张脸!这身形!这气质!这忒么不就是画象上那个模糊的侧影放大清淅版吗?!!
这表情,这眼神,这侧脸,这气质!
“轰——!!!”
查耶维奇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比刚才纯粹的未知恐惧更甚。
不出意外的他这算是死定了。
挣扎都不用了。
查耶维奇猛地抬起头,眼球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暴突,。
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地盯着陈锦的脸,喉咙里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窒息、尖叫和绝望的嗬嗬声:
“【闲者】大人!!!您……您是【闲者】大人?!!”
想到关于那些执行官的隐秘传闻,查耶维奇浑身抖得象筛糠,嵌在岩石里的身体因为剧烈的颤斗而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极度的恐惧让他大小便失禁,恶臭瞬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