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松本清面对着两难的困境。
一面是黑神英雄曾经留下嘱托,拜托自己好好照顾的黑神爱子,一面是威胁要吃掉自己,胁迫他进行调查的有栖院未央。
道德与人性,如此明白地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松本清直观地认识到了这个概念。
真是非常难以决择呢。
“绝对是黑神爱子,有栖院小姐,我保证,那家伙性格恶劣,无恶不作。佐藤小姐一定是不堪忍受她的霸凌,才选择去死的。”
ikyoku kissa fish咖啡店中,松本清信誓旦旦地对面前的有栖院未央说道,后者正对着墙体上巴洛克风格的墙柱有些出神。
“不是的。”有栖院未央声音平静,手托着下巴,“或许松本先生忘了,我曾经占据过黑神爱子的身体,目睹过她的所作所为,她无非也就是偶尔使唤佐藤一花跑腿而已,从黑神爱子的记忆来看,她们两个交集甚少。”
松本清有些恍然,的确如此,晃了晃杯中的传统黑咖啡。
可恶,竟然不是么?差点就能解决掉这档子事了。
“看来,松本你果然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
她将翘着黑头小皮鞋的腿放平,悠然道。
这种程度的事实现在才搞清楚么?
“是是,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松本清言真意切,“有栖院小姐,我并非专业的侦探,除了黑神爱子以外,我也不认识与佐藤一花有关的人了。非常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请您另寻他人吧。”
“我下午还很忙,如果有栖院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有栖院未央一言不发,仿佛是没听见松本清的话一般,啜饮着面前的摩卡咖啡。
饶是如此,发出了离去宣言的松本清的身体却愣在原地,尴尬地无法动弹。
假如迈出这一步,下一次藏在少女嘴巴里的,是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思虑至此,松本清保持了理智,最终停留在了原地。
可恶,一般在这种场合下掌握局势,保持着悠然自得神态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感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隐忍坚定若有机会,挫骨扬灰。
松本清朝着有栖院露出温暖阳光的笑容。
有栖院未央不知道在想什么,伸出手抚摸粗糙装饰的墙体。
ikyoku kissa fish是东京有名的复古咖啡店,以其海量的黑胶唱片和顶级的音响设备闻名。
松本清是上次听山田提了一嘴,这家咖啡店最近在年轻人里很流行,他才订了个位置。
在这里待了一会,松本清有些能理解他在年轻人中流行的理由了。
与其说是咖啡店,不如说是一个用声音构筑的自留地。
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咖啡豆烘焙香气,混杂着老旧纸张和木头的沉静味道。光线被调得很暗,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射灯,精准地打在墙壁上那一排排望不到头的黑胶唱片封套上。
那些封套本身就是艺术品,从古典乐的庄重封面,到爵士乐的抽象线条,再到摇滚乐的叛逆涂鸦。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后,悠扬的乐声从角落里那对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巨大音响中流淌而出。
这不是手机里传出的那种单薄的电辅音,也不是普通音响播放的嘈杂声响。这里的每一个音符都饱满、圆润,带着一种温厚的质感。他能清淅地分辨出大提琴的低沉共鸣,小提琴的丝滑旋律,每一个乐器的位置和细节都仿佛在眼前铺展开来,构成一个立体的声场,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确实蛮有格调。
或许有栖院会比较感兴趣咖啡厅的话题?
邻桌的两个年轻人正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
“我早说了吧,这家店的品味简直绝了,清一色的七八十年代city pop,现在上哪找去。”
“一杯咖啡三千日元,抢钱呢。不过听说晚上气氛更顶,灯光一关,全是蜡烛。”
“是啊,而且店主太神秘了,开店这么久,我就见过一次……”
话音未落,吧台后方那扇一直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毛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头发微长,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和,看起来更象个大学教授,而非咖啡店老板。
邻桌的年轻人瞬间噤声,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就是他,他就是店主,今天怎么来了?听说他小提琴拉得特别好。”
松本清的眼角却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这张脸,他有印象。
渡边会长的三儿子?
他记得那个老头子,有次喝多了酒,曾和自己说过,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放着亿万家产不要,跑去读什么艺术学院,把脑子读坏了,最后开了家咖啡店,当时那少年在外面伺奉,还叫进来见了一面。
原来就是他啊。
他径直朝着松本清走来,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邻桌那两个年轻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不只是他们,周围几桌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客人都齐刷刷地安静下来,目光汇聚成一条无形的线,牢牢钉在松本清的身上。
男人走到桌前,停下脚步,温和的目光通过金丝眼镜,在松本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丝确认后的惊喜。
“松本先生?”
他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润有礼。
松本清抬起眼皮,嘴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至于疏远。
“渡边公子,好久不见。”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了邻桌的耳朵里,“你这家店,品味很不错。”
男人的笑容愈发温煦,他微微欠身:“您过奖了。家父前些天还提起您,说您帮了他一个大忙。”
不过是让山田帮那个老头子从赌场里捞个人而已,以松本清的能量来说,小事一桩。
他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举手之劳。会长身体还硬朗吧?”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渡边公子答道。
松本清轻笑,不再言语。
“松本先生,十分抱歉,实在是招待不周”渡边谦和地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静坐的有栖院未央,不动神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外面的环境还是有些嘈杂,招待不周。二楼有几间私室,如果松本先生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那里详谈。”
“多谢了。”松本清接过名片,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弹。“我就是随便看看,你忙你的。”
渡边会意,礼貌地躬了躬身,转身返回了吧台,没有过多打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礼数周全。
松本清看着远去的年轻人,说是读艺术学院的文艺青年,其实和那些大家族的人精没有什么区别,圆滑事故,八面玲珑,见到可以攀附的人脉还是会上去凑一下。
有栖院未央看了过来,一双美目尤如清透的琉璃。
“松本,是你认识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