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莱克修斯一声令下,几艘蒙皮小艇悄无声息地滑向海湾入口两侧的黑暗崖壁。
艇上的士兵身着深色衣物,并未着甲,脸上也蒙着黑色的面巾,尽可能的将自己伏在船舱底部,避免被人察觉,至于动力则是由小艇后方的两名早已跳入水中的士兵提供。
他们是阿维尔亲手调教出来的萨姆茨赫山地兵,最擅长这种暗夜里的活计
阿莱克修斯站在舰首,目光追随着那些小艇融入黑暗。
在他的侧后方,几艘运输船旁,阿维尔亲自带领着第一批士兵也已经完成了登陆,他们的目标是那条小路。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忽然,海湾入口左侧的崖顶上,似乎有极其短暂的火光闪动了一下,随即熄灭。
紧接着,右侧也传来一声被刻意压低的、类似海鸥的短促鸣叫——那是事先约定的信号。
不久之后,一名士兵架着小艇返回,并顺着绳网敏捷地爬上旗舰,她单膝跪在阿莱克修斯面前。
“殿下,两侧崖顶的四个哨卡,共九人,已全部清除。入口畅通。”
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悬浮在海面上的舰队,抬起右手,对身旁的传令官做了两个简洁的手势。
三艘体型较大的战舰缓缓前出,占据住了海湾狭窄的出口。
它们的侧舷挡板放下,露出了后面闪铄着寒光的弩炮。
“前进。”阿莱克修斯下令。
剩馀的十二艘大小船只,以阿莱克修斯的坐舰为首,直接张满了帆,桨手们也开始用力划桨。
解决了外围的哨卡之后,阿莱克修斯准备直接带领舰队冲到海盗们的面前!
直到舰队逼近到距离码头不足两百步的距离时,留守在码头和几艘柯克船上的海盗才被异样的水声和庞大的船影惊醒。
“敌……敌袭!”一个嘶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更多的海盗从简陋的窝棚和船舱里钻出来,睡眼惺忪,惊慌失措。
“上船!快抄家伙!”有人试图组织抵抗。
话音未落,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动声和重物破空声已经从逼近的舰队中响起。
无数拖着橘红色尾焰的火箭,点燃了天空,复盖了整个码头局域。
紧随其后的,是从桨帆船舰首和运输船临时架设的小型扭力弩炮射出的、裹着浸油麻絮的石弹或铅弹。
(传承于古罗马弩炮的中世纪改良版,与古罗马弩炮形制区别不大,但结构上更注重金属部件的强化和标准化生产)
这些弹丸带着沉闷的呼啸,砸向码头木板、窝棚顶和那些惊慌的人影。
“轰!”“噗嗤!”“啊——!”
火箭钉在木头上,瞬间引燃了干燥的木材和帆布。
石弹砸落,将简陋的窝棚轰得四分五裂,或将躲闪不及的海盗连人带甲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铅弹则更具杀伤力,带着可怕的动能在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槽。
整个码头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惨叫声、哭嚎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重物落水的扑通声交织在一起。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那股焦糊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些试图冲向船只的海盗被火箭射成了刺猬,倒在燃烧的栈桥上。
更多的人则象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然后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弩炮石弹砸碎,或是被箭矢射中倒地哀嚎。
码头的木头由于潮湿,火势始终无法扩大,但浓烟和局部燃烧的火苗依然足以制造巨大的恐慌和有效的杀伤了。
火箭和弩炮的轰击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箭矢的密度才开始渐渐减弱。
码头上能站着的目标已经不多了,残存的海盗要么躲到了石堆、坍塌的房屋后面,要么蜷缩在码头下方的阴影里,凭借掩体苟延残喘。
舰队在距离码头几十步外的海面上停了下来,并未立刻抢滩登陆。
就在残存的海盗以为敌人的远程打击告一段落时,更猛烈的攻击降临了。
舰队侧舷,那些被水手们奋力绞紧筋弦的弩炮和轻型投石机再次激活。
这次射出的不再是单纯的点杀伤弹丸,还有专门用于破坏结构的重型石弹,以及一些装满沥青和易燃物的陶罐。
“嘭!”一个巨大的石弹砸中了一栋看似坚固的石木混合棚屋,墙壁应声破开一个大洞,里面随即传来凄厉的惨叫。
“啪嚓!”一个沥青罐在码头区中央炸开,粘稠的燃烧物四溅,点燃了附近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包括几个浑身是火、惨叫着翻滚的海盗。
轰击!无差别的、复盖性的轰击!
木质的栈桥在重击下断裂、坍塌。
石头垒砌的矮墙被轰开缺口。
任何可能藏匿敌人的掩体,都遭到了重点“关照”。
整个码头局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复揉躏,从混乱的火场变成了彻底的废墟。
惨叫声再次响起,又渐渐微弱下去。
二十分钟后,轰击终于停止。
码头上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和木头燃烧后的灰烬,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微弱呻吟。
“登陆。”阿莱克修斯终于下令。
船只缓缓靠上破损不堪的码头。
全身披甲的士兵们,以百人队为单位,踩着焦黑冒烟的木板和废墟,有序地踏上了陆地。
他们结成紧密的盾阵,架起长矛,沿着码头向内陆缓缓推进,面对这些海里的老鼠,丝毫没有松懈。
果然,看到敌人登陆,远程攻击停止,那些躲在废墟深处、惊魂未定的海盗们在几个头目声嘶力竭的鼓动下,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求生的本能和惯有的凶悍压倒了恐惧。
“他们没箭了!没石头了!杀光这些穿铁皮的乌龟!”一个脸上瞎了一只眼睛的头目挥舞着弯刀,鼓动着海盗们。
“杀!抢了他们的船和盔甲!”另一个声音附和。
大约两三百名残存的海盗,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弯刀、斧头、鱼叉——他们脸上带着亡命之徒的狰狞,发出各种怪叫和污言秽语,乱哄哄地朝着刚刚登陆、阵型尚未完全展开的士兵们反冲过来。
他们试图用这种凶悍的气势吓倒对手,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登陆部队的指挥官——一名佐治亚的百夫长,冷静地看着冲来的敌人,高举长剑:“立盾!举矛!”
最前排的士兵立刻将高大的盾牌重重顿在地上,身体前倾顶住。
第二排的长矛手将长达四米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猛地刺出,形成一道冰冷的钢铁荆棘丛。
海盗冲锋的队伍中,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头目看着对方严整的阵型和沉默的态度,心头莫名一跳。
这反应不对!太冷静了!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些罗马军队!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将几个冲在前面的手下护在身前。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五十步,三十步,十步……什么都没发生。
对面只是沉默的举盾和架枪。
他心中稍定,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重新鼓起凶性,大吼道:“他们怕了!冲垮他们!”
眼看跑得最快的海盗已经挥舞着武器,即将撞上盾墙——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密集的的破空声突然从海盗们的侧后方袭来!
“噗噗噗噗——”
“啊!”“我的眼睛!”“后面!后面有敌人!”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从海盗队伍的后半部分传来!
头目惊恐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数百名身披盔甲、手持复合弓的士兵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面!
他们手中的弓弦还在震动,刚刚的那些弓箭显然是他们的杰作!
是阿维尔,他带领的士兵,已经沿着预先侦查好的那条小路,完美地迂回到了海盗的身后!
前后夹击!
海盗们只是看起来凶狠而已,不是真的不怕死,于是他们瞬间崩溃了。
前面的被盾墙和长矛挡住,后面的被箭雨复盖,他们挤在中间,进退维谷,成了最好的靶子。
“不——!”头目发出绝望的嚎叫,他此刻再想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惯性让他和几个手下狠狠地撞在了佐治亚步兵的盾墙上。
不,不应该说是盾牌上,因为他们已经先一步被先一步刺出长矛给刺穿了。
“收!”
长矛收回,带出一蓬蓬温热的鲜血。
瞎了一只眼的头目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剧痛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没有了长矛的支撑,他缓缓跪倒在地。
屠杀在几分钟内就结束了。
试图反冲的海盗被尽数歼灭,尸体在盾牌阵前堆积起来。
少数受伤未死的,也被迅速制伏,用绳索捆了起来。
一些原本在外围观望、或是侥幸没参与反冲的零散海盗,被这个场景吓得魂飞魄散,嚎叫着拼命向着海湾最西侧、那个巨大的洞穴跑去——那是他们最后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