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见过天榜金书提及此境,却不知修仙究竟如何划分等阶。
“没你想得那么玄乎。”嬴璟初缓缓道,“修仙只是另一条路而已。
天人强者逆天而行,翻江倒海;飞仙之流移山填海,谁又能说他们不是仙?”
嬴政闻言一怔,继而若有所思,终是颔首。
的确,那些超凡脱俗之人,早已超出凡俗范畴,称其为“仙”,也不为过。
但他很快又看向嬴璟初,追问:“那你如今,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不好说……”
嬴璟初耸耸肩,见父亲眼神又冷了下来,只得无奈补充:“至少目前,还没遇上比我更强的。”
这话倒非虚言。
迄今为止,他所见最强者唯有李白一人。
至于飞仙境究竟有多强,尚无定论。
况且修仙重在手段诡变,若论战力,武道巅峰亦可与仙者争锋。
嗖——
一道光华划破空气,倏然落于书案之上。
玉瓶静立,丹香隐现。
嬴政目光一凝,伸手拿起,细细端详。
“蜕凡丹?”
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嬴璟初。
他知道这小子手中握着三件至宝,而这蜕凡丹虽排末位,却也足以令天下群雄疯狂——服之可返老还童,延寿六十春秋。
仅此一枚,便足以掀起腥风血雨。
“血之本源你就别打主意了,我另有用途。”
“金色菩提子你也清楚,动不得。”
见嬴政眸光闪动,嬴璟初嘴角一抽,摆手叹气。
“那这蜕凡丹呢?”嬴政指尖轻叩案面,目光灼灼,“你既已修仙,寿命早已不同凡响,留着也是浪费。”
“行吧行吧,再给你一颗。”
嬴璟初晃着手中小杯,酒液轻荡,语气满是认命的无奈:“但药不在我这儿,先办完武安君的事再说。”
反正这老头铁了心要从他手里抠好处,横竖逃不过,谁让他是爹呢。
而且那枚蜕凡丹留在他身上,如今也已无太大意义。
嬴政唇角微扬,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的交互,颇觉欣慰。
毕竟整个大秦,唯有这位长子敢与他平视而立,不象扶苏等人,连抬眼直望都战战兢兢。
对他的敬畏早已深入骨髓。
“走吧,去见一见武安君。”
收好玉瓶后,嬴政缓缓起身,面容随之沉静如铁,仿佛瞬间披上了帝王的威严。
……
提起武安君之名,在大秦境内无人不晓。
他是战场上的神话,是敌军闻风丧胆的煞星。
或许有人不知当今圣上名讳,但绝不会有人未曾听闻白起二字。
父子二人很快便来到皇宫深处的一座殿宇前。
此处荒寂异常,寸草不生,连一丝生机都不见。
踏入其中,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直透骨髓,令人毛发倒竖。
随行的赵高望着那扇紧闭的黑漆大门,身形微微一颤,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惧意。
“这反噬之力愈发凶猛了,纵有龙脉镇压,也快压制不住了。”
嬴政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凝视着眼前的宫殿。
呼——!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骤然卷起,沉重的殿门自行开启,阴寒更甚,仿佛自九幽之下吹来的冥风。
那敞开的大门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阴森可怖。
不知何时,盖聂已悄然立于嬴政身后,面色肃然。
“臣白起,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却不见人影现身。
“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
嬴璟初眉峰微动,听出那声音中的虚弱与滞涩,心知白起的状态远比传闻中更为危险,否则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轻易露声。
……
章邯所守的这座宫殿气氛诡谲。
两侧矗立七根巨柱,分别雕琢着真龙、凤凰、麒麟等神异之兽。
正中央,一名枯瘦如柴的老者盘坐于地,满头银发散乱垂落,形销骨立,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将死之人,竟是昔日横扫六国的杀神白起?
世人皆以为他早已陨落沙场,知晓他还存于世间的,不过寥寥数人。
“拜见陛下,太子殿下……恕老臣无力起身行礼。”
白起缓缓抬头,双目睁开,一道寒光如刀掠过虚空。
“武安君无需多礼。”
嬴政轻轻抬手,目光落在白起身上的猩红纹路时,瞳孔微缩。
几日前再来时,这些诡异血痕尚未如此蔓延。
“太子果然非同寻常。”
白起凝视着嬴璟初,语气低哑,“你所展现的,仍超出了老臣的预料。”
他一直觉得此子不凡,早年也曾暗中试探,却始终探不到底。
嬴璟初闻言一笑,足尖轻点,身影倏然出现在白起身前。
在场众人竟无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即便是修为通玄的白起,亦未能捕捉其轨迹。
“有陛下在上,太子辅佐于侧,大秦必将一统天下。”
白起眼中精芒闪动,声音沙哑却坚定,“实乃社稷之幸,苍生之福。”
嬴璟初右手一翻,掌心浮现一只紫檀木盒。
看到白起身上那些如活物般蠕动的赤色纹路,他心头微震。
照此情形,若无人相助,此人怕是撑不过月馀。
曾为半步天人之境,如今却被反噬之力拖至归墟中期,何其可悲。
至于缘由,并不复杂——白起所修之道,乃是逆天而行的“以杀证道”。
古往今来,踏上此途者无数,无一善终。
唯独他能残存至今,已是奇迹。
换作他人,哪怕拥有大秦国运护体,也早已化作尘土。
紫盒开启刹那,金光流转,异香弥漫,沁人心脾。
嬴政与白起的目光齐齐落在盒中那颗泛着佛光的菩提子上。
咻!
见众人注视,嬴璟初唇角微扬,右手划出一道残影,下一瞬,掌心已印在白起胸口。
轰!轰!
白起的身躯猛地一震,一股狂暴而诡异的力量自体内奔涌而出,席卷四肢百骸。
银白色的长发凭空扬起,仿佛被无形之风撩动,体内的杀伐之气如江河决堤,轰然爆发。
那扑面而来的凶戾气息令嬴政瞳孔微缩,他立刻抬手示意,身旁众人纷纷后退数步,神情凝重。
轰然一声巨响,整座殿宇的屋顶被硬生生掀飞,瓦砾纷飞间,天色骤变,苍穹之上竟染成一片血红。
“陛下……”
赵高浑身颤斗,望着那如血浸染的天幕,声音都在打颤。
那股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心底涌上难以抑制的恐惧。
嬴政默然不语,目光死死锁定远处两道身影,藏于袖中的双手早已攥得青筋暴起。
……
这般异象惊动了整座咸阳城,街头巷尾,无数百姓停下脚步,骇然望向宫闱深处。
那是何等恐怖的煞意?浓烈得如同实质,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这等杀气……究竟是谁?”
李白立于高阁之上,眉头紧锁,遥望皇宫方向。
那股气息让他心神震荡,仿佛面对千军万马压境,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天地失色,风云倒卷,空中竟缓缓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旋涡——猩红如血,缓缓旋转,似要吞噬一切光明。
平民们跪地瑟缩,徨恐不已,不知这是天罚还是妖孽降世。
唯有东皇太一,一身黑袍猎猎,立于阴阳家密地,神色肃然地凝视着那片血云。
星轨紊乱,命盘崩裂,本该黯淡无光的将星,此刻却炽烈燃烧,宛如重生。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颗星的归属——大秦战神,杀人盈野的白起。
“原来是他回来了……”
东皇太一眸光微闪,瞬间明白了缘由。
必是嬴璟初出手干预,才引动如此天地共鸣。
阴阳家已无退路。
一旦身份暴露,昔日与秦廷的默契也将烟消云散。
他们,必须做出选择了。
……
道家天宗,山巅之上。
北冥子负手而立,须发随风轻扬,双目紧盯咸阳方向的异变。
他心中已然明了因果,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有震惊,亦有羡慕。
破而后立,涅盘重生。
若他所料不错,白起此番不仅能重返巅峰,甚至有望踏破天人之境。
更可怕的是,此人走的是以杀证道之路。
这条路极少有人能走通,一旦成功,便是屠戮众生而不堕心智的绝世杀尊。
“九州动荡将起啊……”
他长叹一声,抬头望向那血色天穹,随即身形化作流光,直奔咸阳而去。
……
此时的白起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剧痛如刀割骨髓,他的面容扭曲变形,皮肤寸寸龟裂,鲜血不断渗出,将衣袍浸透成暗红色。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却清淅的声音:“守住心神!这些煞气对你有益,炼化它,纳为己用!”
嬴璟初双目微睁,黑发翻舞,十指翻飞结印,掌力再度轰出。
轰!轰!轰!
宫殿剧烈摇晃,地面裂开蛛网般的沟壑,一股神秘力量自他体内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白起身躯。
“谢太子……”
白起咬牙嘶吼,强忍撕裂般的痛楚,竭力运转功法,引导那狂暴的能量归于经脉。
啊——!
凄厉的惨叫在宫中回荡,章邯听得脸色发白,几欲后退。
此刻的白起早已不成人形,全身浴血,身体不断抽搐,如同濒临毁灭的残躯。
嬴政面色冷峻,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