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青锋身姿高挑,紫衣华服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容貌绝丽。
她一路行来,龙虎山上那些常年清修、少见世面的年轻道士们,何曾见过这等气度与美貌并存的女子?
个个看得目定口呆,几乎忘了手中拂尘,更有甚者面红耳赤,慌忙低头诵念清净经,道心摇曳不定。
然而,轩辕青锋对这些或惊艳或痴迷的目光视若无睹,她俏脸含霜,眉宇间带着轩辕世家嫡女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疏离。
龙虎山将她安置在客舍,虽礼数周全,却让她感觉如同被软禁,心中憋闷。
酷热天气更添烦躁,她索性不顾劝阻,独自一人离开客舍,信步向后山走去,欲寻个清凉僻静处散心。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龙虎山后山更为幽深的云锦山。
此处古木参天,溪流潺潺,比前山清凉许多。行至一处深潭边,她正欲掬水净面,却忽然瞥见潭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坐着一位中年道人。
道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上随意挽了个道髻,插着一根木簪。
他手持一根青竹钓竿,正静静地垂钓于碧潭之中,身形与周围的山水仿佛融为一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宁静与道法自然。
轩辕青锋微微蹙眉,龙虎山还有如此人物?难道是父亲所说的什么四大天师之一?观其气度,似乎并非道人,但却身穿普信道人的服饰。
她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放轻脚步走上前,在道人身后丈许外停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有礼,开口问道:
“这位道长,不知如何称呼?在此清修?”
那中年道人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当看清道人面容的刹那,轩辕青锋心中莫名一跳。这道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沧桑,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更让她感到一丝异样的是。
道人在看到她时,眼中竟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并非惊艳或疑惑,而是一种……仿佛久别重逢的惊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道人看着她,嘴唇微动,声音平和,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是你……你回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语气却无比自然,仿佛他早已认识轩辕青锋,并且一直在等她归来一般。
轩辕青锋闻言,顿时愣在当场,心中警兆顿生,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道人,可对方这语气……
“道长……认得我?”轩辕青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之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道长是何人?此话何意?”
见轩辕青锋玉手紧握剑柄,俏脸含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中年道人非但不恼,反而温和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青竹钓竿轻轻放在身侧。
“小姑娘,莫要紧张,贫道并无恶意。”
他声音平和,目光落在轩辕青锋那张与其父有几分相似的精致脸庞上,带着一丝追忆,“若贫道没看错,你……可是徽山轩辕敬城的女儿?”
轩辕青锋心头一震,警戒未消,反而更添几分疑惑。
她父亲轩辕敬城在家族中地位尴尬,虽为长房嫡子,却因不喜武事,只爱读书,被族人乃至整个江湖视为不通武艺的“书呆子”,常年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往来。
这道人如何能一眼认出自己?
又如何会认识她那“籍籍无名”的父亲?
“你认得我爹?”轩辕青锋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审视的意味。
中年道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感慨之色,轻轻叹息一声:“何止是认得……你父亲轩辕敬城的才华,实乃贫道平生仅见,佩服万分,至今思之,仍感高山仰止。”
这话一出,轩辕青锋更是愣住了。
她自幼所见,父亲在家族中备受冷眼与排挤,连下人都敢在背后嚼舌根,何曾听过有人用“才华平生仅见”、“佩服万分”、“高山仰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
这道人莫非是认错了人?
还是故意说反话讥讽?
她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眼前这看似普通、实则深不可测的道人。
道人见她神色变幻,眼中疑惑更深,便了然一笑,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悠然道:
“小姑娘,是否在想,你父亲在家族中名声不显,甚至被视作异类,贫道此言,甚是荒谬?”
轩辕青锋抿紧嘴唇,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然默认。
道人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目光深邃,意有所指地道:“高人自有高人处世之道。
猛虎伏草,不露獠牙。
真龙潜渊,不显鳞爪。
这世间,又岂是只会打打杀杀、争强斗狠才算英雄?
你父亲……他所求所行,远非俗人所能窥测。”
轩辕青锋一阵愕然,疑惑问道,“仙长是?”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神色平和,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贫道俗家姓名,赵黄巢。”
赵黄巢?
轩辕青锋在脑海中飞速搜索了一遍,无论是龙虎山已知的天师、长老名录,还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名宿,都找不到这个名字的丝毫痕迹。
此人凭空出现,却又气度不凡,言语间透着深不可测,看起来似乎不是无名之辈。
她按下心中疑惑,转而问道:“赵仙长在此深山垂钓,是为何物?”她看向那碧绿幽深的潭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赵黄巢目光也投向潭水深处,语气带着一丝悠然:“钓一条……蛟鲵。”
蛟鲵?轩辕青锋眉头微蹙,那不过是传说中的异兽,难道这潭中真有?
她正欲再问,赵黄巢却忽然转过头,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了,小姑娘,贫道有一言相劝。这些天,你最好就留在龙虎山,莫要急着回徽山。
即便你家族中有人前来寻你、催你,也切莫随他们回去。这山中野果清泉,足以度日。”
此言一出,轩辕青锋脸色骤变,刚刚放下的警剔瞬间再次提起,甚至更胜之前!她玉手又一次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声音冷冽如冰:
“仙长此言何意?!为何阻我归家?”
赵黄巢看着她戒备的姿态,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缓缓道:
“贫道并无恶意,只是……依贫道所观气运,你此时若执意返回徽山,恐怕……会遭遇家破人亡之祸。”
“家破人亡”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轩辕青锋耳边!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涌上心头!这妖道,竟敢如此诅咒她轩辕世家!
她轩辕青锋何等骄傲,岂容他人这般危言耸听,诋毁家门!
“哼!”轩辕青锋冷哼一声,俏脸含霜,眼中尽是鄙夷与怒意,“荒谬!我轩辕世家屹立江东数百年,根基深厚,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我看你在此妖言惑众,定非善类!告辞!”
她再也懒得与这古怪道人废话,认定对方要么是疯子,要么别有用心。
她转身便欲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看着轩辕青锋决然离去的背影,赵黄巢并未阻拦,只是望着她消失在林间的紫色身影,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
他重新拿起青竹钓竿,目光再次投向深不见底的潭水。
“劫数将至,痴儿……你为何就不肯听劝呢?”
看着轩辕青锋含怒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小径,赵黄巢静立潭边,久久不语。
片刻后,赵黄巢的身影轻轻一晃,竟如青烟般自原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龙虎山客舍之中。
轩辕青锋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心中对那名为赵黄巢的道人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只觉此人装神弄鬼,言语恶毒,绝非善类。
她打定主意,明日便向龙虎山辞行,返回徽山,绝不再听信任何无稽之谈。
然而,不知是因白日酷热奔波,还是心绪激荡所致,她刚坐下没多久,便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竟伏在案几上,沉沉睡了过去。
……
梦境之中,云雾缭绕,不辨方位。
轩辕青锋茫然四顾,却见赵黄巢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面前,不再是潭边垂钓的闲散模样,而是面色凝重,眼神深邃如渊。
“仙长?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轩辕青锋又惊又怒,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赵黄巢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梦境,望向了遥远的徽山方向,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泯与沉重:
“你可知,我为何阻你归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轩辕青锋的心上,“只因你那老祖宗,轩辕大磐,已决意要擒你双修,以你之身,助他突破那武道桎梏!”
“什么?!”
轩辕青锋如遭雷击,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轩辕大磐!
那可是家族中辈分极高、武功深不可测的老祖宗,是徽山的定海神针,也是……一座压在所有族人心头的大山!
他……他竟然对自己存了如此龌龊歹毒的念头?!
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让她几乎心神失守。
赵黄巢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眼中愧疚之色更浓,叹息道:“此事,我本不该插手,此乃你轩辕家劫难,亦是……天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梦境深处,仿佛看向了龙虎山后山某个方向,语气变得极其复杂:
“然而,当年我于你……有愧。再来一世,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你……坠入那万劫不复之地狱?”
“也罢。”
赵黄巢收回目光,看向梦中惊惶无助的轩辕青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你已入局,贫道便替你……争上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