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炎牙丘山顶温泉湖中的氤氲水汽尚未完全散去,李缘便带着落冰凝、云绫与冷凝三女,悄然回到了落云谷。
甫一穿过水灵阵的光幕,谷内那熟悉的清新灵气便包裹而来。
李缘习惯性地运起《仙灵眼》,目光随意扫过谷内,瞬间便定格在了湖畔那座孤零零的凉亭之中。
只见李晚棠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纤细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她并未象往常一样打坐修炼或是照料附近的灵植,只是双手托着腮,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更让李缘心头一跳的是,在他的《仙灵眼》视野中,李晚棠周身那原本活泼流转的土黄灵光,此刻竟显得有些黯淡,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她那双向来清澈空灵的眸子里,此刻正氤氲着浓郁的水汽,眼框微红,仿佛下一刻那晶莹的泪珠就要决堤而出。
这小丫头……又怎么了?
李缘心中咯噔一下,昨日才刚安抚好因天赋问题而心生郁气的冷凝,难不成今日这乖巧安静的祖宗也出了什么状况?
他迅速以神识传音,示意身旁的落冰凝三女先行回木屋,不必跟来。
落冰凝心思细腻,也察觉到了凉亭中的异样,微微颔首,便拉着还有些好奇张望的云绫和神色清冷的冷凝,悄无声息地掠向木屋。
待三女离去,李缘这才调整了一下心绪,身形一晃,如同落叶般朝着凉亭飘去。
他脚步刚踏入凉亭的阴影下,石凳上的李晚棠似有所觉,猛地转过头来。
当看清来人是李缘时,她那双原本就盈满水汽的眸子瞬间更红了,小巧精致的鼻尖也微微泛红,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小嘴,不受控制地瘪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李缘一看,赶忙快步上前,伸出手臂,将那具微微颤斗、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娇小身躯揽入怀中。
“怎么了,晚棠?谁惹你不开心了?”
李缘声音温和,手掌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感受着怀中人儿那细微的抽噎,心里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刚费心安抚好一个,另一个又出了问题。
而且,相较于冷凝的清冷自持,李晚棠这般默默垂泪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怜惜,也更难处理。
就在李缘脑中飞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猜测着她是与李初禾闹了矛盾时,怀中的李晚棠却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问出的话却象一道惊雷,直劈得李缘一时怔住。
“夫君……”
她仰起小脸,泪眼婆娑地望着李缘,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晚棠?”
李缘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要反驳:“怎么会?夫君怎么会不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晚棠却象是鼓足了勇气,打断了他,继续哽咽着道:“你都愿意……愿意与初禾姐姐双修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双修?”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紧紧地看着李缘,仿佛要看清他心底的想法。
“而且……冰凝姐姐、云绫姐姐、冷凝姐姐……她们都可以……为什么唯独我不可以?”
她越说声音越低,但其中的委屈和不解却几乎要满溢出来,“是晚棠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还是夫君觉得晚棠不如姐姐她们……”
李缘听完这一连串带着哭腔的质问,直接沉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让这小丫头如此伤心委屈的,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让他如何回答?
难道直接说,因为你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夫君是怕过早双修,万一怀上身孕,会对你的身体和道基造成损伤?
这种话,对已是人妇且心智成熟的落冰凝等女说,自然无妨。
可面对李晚棠这朵尚未完全绽放、心思单纯又敏感的花苞,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委婉措辞,才能既不伤她的心,又能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凉亭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李晚棠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李缘能感觉到,怀中娇躯的颤斗愈发明显,她似乎在害怕,害怕听到那个她最不愿接受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
他轻轻捧起李晚棠的脸颊,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与她对视。
“傻丫头,”李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夫君怎么会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又何必当初将你带回谷中,悉心照顾,传授你法术,为你提供修炼资源?”
李晚棠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至于双修之事……”
李缘略一沉吟,最终还是决定直言,只是将语气放缓,“夫君并非不愿与你双修,而是……有所顾虑。”
“顾虑?”李晚棠小声重复,眼中满是不解。
“恩。”
李缘点了点头,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晚棠,你可知道,男女双修,乃是阴阳交汇,肉身合一。其间……是有可能孕育生命,怀上小宝宝的。”
李晚棠闻言,白淅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轻轻“恩”了一声,表示知晓。
“而你,”李缘的手指轻轻拂过她依旧带着些许稚气的眉眼,“年纪尚小,身子骨虽已长开不少,但相较于冰凝她们,终究还未彻底长成。若是在此时与夫君双修,万一……万一不慎有了身孕,对你自身的元气,乃至未来的道途,都可能造成不小的负担。”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晚棠的反应,见她听得认真,才继续道:“夫君,不愿你因此受到任何的损伤。所以才想着,再等你一年,待你今年过完,身子骨气血更为充盈,我们再行那双修之事,届时对你我的修行,都更有裨益。”
李晚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久到李缘都以为她根本没听进去。
就在他准备再换个方式安抚时,李晚棠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眼中的泪水已然止住,虽然眼框依旧红红的,但那双眸子里的委屈和不安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李缘,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蚋地说道:“好。晚棠……晚棠听夫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