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内，气氛略显凝滞。
李缘双手掐诀，神识如同无形的丝线，试图牵动眼前这具高达两米、通体由暗沉灵木与零散金属构件拼合而成的【土行蛛】傀儡。
法诀落下，预想中的灵光闪耀、机关转动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傀儡蜘蛛依旧死气沉沉地伫立原地，八条粗壮的多足深深扎在地面，纹丝不动，仿佛只是一具造型奇特的木工雕塑。
“……”
李缘放下手，眉头紧锁，围着这耗费了他三日心血的作品转了两圈，神识里里外外又扫描了数遍。
炼制过程他自问严格按照传承玉简中的图谱和要点进行，每一个符文都铭刻得一丝不苟，材料融合也未感应到排斥，怎么最终就成了个摆设？
“咳咳。”
李缘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那份尴尬：“看来还是经验欠缺了些，某些关窍未能把握。傀儡之道，果然博大精深，非一蹴可就。”
这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噗嗤——”
一旁围观的云绫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用小手捂住嘴，但弯成月牙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冷凝虽依旧维持着清冷模样，但嘴角那向上的弧度，显然她也在极力忍耐。
而落冰凝只是轻轻摇头，眸中含着一丝笑意，柔声道：“夫君初次尝试便能完成如此复杂的构件组合，已极为难得了。傀儡之术本就艰深，不必急于一时。”
李缘面对三女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恼怒。
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这点面子问题无伤大雅。
他挥了挥手，有些泄气地道：“罢了罢了，此物暂且搁置。许是其中某个环节有细微偏差，待日后积累些经验再行破解。”
连续三天埋头于此，精神高度集中，此刻松懈下来，才想起那两位被买回来不久的女修。
自己光顾着捣鼓傀儡，已有三日未曾探查她们的情况了，落冰凝似乎也未曾提及有何变化。
“我回去客房看看。”
李缘说着，转身便朝主屋方向走去，将那只无法动弹的傀儡蜘蛛抛在了脑后。
来到安置两女的客房门外，李缘以神识先行探入，感知室内情况。
这一探，却让他身形猛地一滞。
房间里，原本应该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两人，竟是坐着的！
李缘心头一跳，推开房门。
屋内，光线通过窗棂，柔和地洒落。
只见那位地灵根女修，背靠着床头，一头青丝如瀑般披散，衬得她略显苍白的脸庞愈发精致。
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安静，一双本应灵动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蒙尘的宝珠，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没有任何焦点。
而在另一张木床上，火灵体女修同样坐起了身。
她似乎尝试过下床，但体力不支，只能勉强用手支撑着床沿，微微喘息。
白衣映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只是眼神同样茫然，带着无措。
她们……醒了？
李缘愣在门口，脑子有瞬间的懵逼。
落冰凝怎么没告诉他？
是刚刚苏醒不久，还是……
短暂的惊愕后，一股凉意悄然爬上脊背。
锁魂咒！
他还没来得及种下！
这两个女修，一个地灵根，一个疑似高阶灵体，年纪轻轻就修为不俗，若她们记忆尚存，此刻暴起发难，自己虽不至于被秒杀，但在这狭小空间内，仓促间绝对讨不了好，一顿结结实实的毒打怕是免不了的！
体内法力悄然运转，神识紧绷，戒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攻击。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
呵斥、质问、或是凌厉的法术光芒并未出现。
两个女修只是静静地，或者说，呆呆的，将目光转向了门口看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仇恨，没有恐惧，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复杂情绪。
地灵根女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掠过李缘，似乎对他青袍上的纹路产生了些许兴趣，但很快又失去了焦点。
火灵体女修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她看着李缘，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回想什么，但最终徒劳无功，眼神恢复了之前的茫然。
看到这一幕，李缘高悬的心才彻底落地，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暗自舒了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涌上心头。
“黑市那帮家伙……这记忆抹除的手段，真是做得……够到位。”
若非如此彻底地清洗了她们的过往，此刻这客房恐怕已是一片狼借，自己少不得要鼻青脸肿。
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缓步走了进去。
“你们醒了？”
李缘声音放得很是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两位女修，“感觉身体如何？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回应。
地灵根女修依旧望着虚空，仿佛他的话语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火灵体女修倒是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意义不明的音节。
李缘走到地灵根女修床边，伸出手，想去搭她的腕脉，探查一下她体内那团诡异寒气的情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异变陡生！
以地灵根女修为中心，房间内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疯狂拉扯，骤然变得活跃乃至狂暴起来！
肉眼可见、五颜六色的灵气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形成一个微型的灵气旋涡，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灵气。
其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温润光晕。
虽然之前她昏迷时，这种吸纳灵气的本能也存在。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意识的初步苏醒，还是一片空白，没控制好，使得这种吸纳能力骤然增强了数倍！
“这……”
李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难掩震惊。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谷内水灵阵汇聚、供应整个落云谷的灵气，正在被疯狂地抽取，向着这个房间，向着这个少女汇聚！
与此同时，似乎是受到地灵根女修这边灵气剧烈波动的刺激，另一张床上的火灵体女修身体微微一颤。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嗡鸣自她体内隐隐传出。
她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一股灼热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她身下的木床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嗞嗞”声，仿佛在被高温炙烤。
她体内那原本与寒毒僵持的炽热灵体本源，在这一刻也变得活跃起来，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时间，客房内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灵气狂涌，一边是热浪隐现。
李缘看着这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惊人的异象，看着两个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对自身引起的变故毫无所觉的少女。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比面对那只不会动的傀儡蜘蛛要头疼得多，“得尽快想办法稳住她们的情况，至少，得让这灵气吸纳可控才行。否则，落云谷的灵脉，怕是要被她们俩给抽干、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