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完兽牙米的成本与预期收益,李缘站在田埂上,望着那四亩在晨光中舒展着淡红纹路叶片的幼苗,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无声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青圆坊市内没什么兽牙米卖……”
李缘此刻才真正明白其中缘由。
这玩意儿,对普通灵农来说,投入太大,风险太高,根本“养不活”。
每月五块灵石一桶的妖兽血,一亩地五个月就是五桶,整整二十五块灵石!
这还没算种子钱和辛劳。
普通灵农辛苦一年,扣除租金、种子、口粮,能攒下几十块灵石已属不易,哪有馀力负担这等持续投入?
而对于真正的灵植师而言,兽牙米这点利润又实在看不上眼。
有那功夫和投入,精心培育几株一阶中品甚至上品的灵药,收益远超这费力不讨好的灵米。
“唯独自己这个半吊子灵植师,倒是一头莽进了这个坑里。”
当初只看到五斤换一块灵石的高单价,却忽略了背后巨大的隐性成本和风险。
不过,李缘很快调整了心态。
目光扫过那四亩长势明显优于旁人的兽牙米,得益于小成境界的【灵雨术】和【翻土术】,这些幼苗生机勃勃,远非寻常灵农可比。
李缘转念一想,“物以稀为贵”,“坊市里兽牙米少见,自己这四亩若是能顺利收成,品质再提升些,说不定真能卖出比预期稍好的价钱。毕竟,能淬炼体魄的灵米,总归是有些须求的。”
这么一想,那点沮丧便消散了大半,心情也重新明朗起来。
三十株养灵花幼苗。
李缘对此充满信心。
凭借自己这手【小成灵雨术】和【小成翻土术】的本事,他有把握将这些娇贵的灵药培育到接近一阶灵田产出的水准。
届时,卖个七块灵石一株绝无问题,总收入二百一十块灵石,刨除成本,利润可观。
“若是真有一阶灵田……”
李缘忍不住遐想,那药力更足、品相更佳的养灵花,一株卖上十一二块灵石也属寻常。
而且,养灵花的管理,比起兽牙米那四亩地轻松太多了!
兽牙米需要持续关注、除草、降雨、浇灌兽血,人工投入是照料这三十株养灵花的五六倍不止。
这么看灵药,才是真正的赚钱道路所在。
明确了方向,李缘不再纠结兽牙米的“坑”,专心打理起灵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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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夜半三更。
万籁俱寂,夜色渐浓。
白日劳作后的灵田区陷入沉睡,只有风声偶尔穿过稀疏的林木。
天空不知何时已阴沉如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种不安的静谧弥漫在空气中。
突然,“啪嗒…啪嗒…”
冰冷的雨点毫无征兆地落下,敲打在屋顶、树叶和干燥的泥土上,打破了夜里的死寂。
雨势迅速转大,密集的雨线连成一片水幕,哗哗作响。
厚重的乌云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天穹彻底屏蔽,吞噬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月光,大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沉黑暗。
狂风随之而起,呼啸着卷过灵田,吹得附近小树林的枝叶疯狂摇曳、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嘈杂声响,如同无数鬼魅在黑暗中低语。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刺目的雷光,如同开天巨斧般撕裂了厚重的天幕,瞬间将整片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
那刹那间的强光,穿透雨幕,清淅地勾勒出灵田区边缘、紧邻小树林的一处院落轮廓。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强光扫过树林边缘——一个本应空无一人的角落,一道人影被清淅地映照出来!
那人影一身紧束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黑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如同鬼魅般紧贴着树干阴影,显然是在此潜伏多时。
雷光闪过,他仿佛受惊的毒蛇,瞬间缩回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雷声的馀威还在天际滚动,乌云却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悄然退散。
姣洁的月光重新君临大地,银辉如霜,洒落在湿漉漉的田野和屋舍上。
之前那道被惊鸿一瞥的黑影,此刻已完全融入流动的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有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更添几分清冷。
月光勾勒下,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乙字区另一侧,一座稍显破旧、属于灵农吴白的木屋小院外。
黑影没有丝毫尤豫,身形微晃,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巧地翻过低矮的篱笆,落入院内,落地无声。
屋内,吴白正深陷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他今日在坊市里,咬牙花费了几块灵石,“体验”了一位据说“很会磨人”的炼气二层女修。
此刻体力消耗巨大,精神更是疲惫不堪,睡得比平时要沉得多。
然而,睡梦中的吴白猛地一个激灵!
冷!
刺骨的寒冷!
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风雨,而是从四肢百骸里渗透出来,冻得他手脚发麻,血液都仿佛要凝固!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身来!
可是,他的身体象是被无形的冰锁禁锢住了!
眼皮沉重如山,四肢僵硬如铁,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只有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徒劳地呐喊、挣扎,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微弱、且意义不明的微弱声音,那是绝望的呼救,却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就在这时,他模糊的听觉捕捉到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哒”。
那是门被拨开的声音!
紧接着,紧闭的屋门被一股阴冷的力量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如同流淌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瞬间定在床前,挡住了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将吴白彻底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吴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转动眼球,用眼角的馀光去捕捉那带来死亡的身影。
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以及一双在黑暗中闪铄着冰冷、漠然光泽的眼睛。
下一秒,他只觉咽喉处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仿佛被一片冰冷的雪花轻轻触碰。
随即,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冰冷感觉,都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衣人影收回手,指尖似乎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寒芒,瞬间消失。
他看都没再看床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俯身熟练地扯下吴白腰间的储物袋。
随即,他开始在狭小的木屋内快速翻找起来,动作迅捷,显然对此道极为熟稔。
破旧的木柜被无声打开又关上,床底被快速扫视,墙角几个瓦罐被挪开查看……不过十数息功夫,这间简陋的木屋已被他搜了个遍。
“啧。”
一声极轻、带着浓浓失望和厌恶的咂嘴声从斗笠下传出,“真是晦气,又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穷光蛋!白费力气!”
显然,吴白那点微薄的身家,连这个劫修都看不上眼。
黑衣人影不再停留,身形一晃,迅速退出房间,反手带上门。
警剔地扫视了一眼寂静的雨夜,确认无人察觉后,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与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院落,也冲刷着屋内悄然弥漫开的血腥气息。
乙字区的这个角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雨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