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李缘将最后一点收尾的活计利落做完。
直起有些发酸的腰背,目光扫过自家五亩青禾稻田。
稻穗沉甸,淡青色的灵光在叶片间流淌,比半月前精神了太多,这都是【灵雨术】升入【熟练】境界后的功劳。
虽然范围没能扩大多少,但雨滴更密,蕴含的灵气也更多更精纯,实实在在地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灵稻。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沿着田垄间熟悉的小道前行。
不多时,一片打理得稍显潦草的灵田出现在眼前,杂草在稻苗间隙探头探脑。
“钱老道,你在吗?”
李缘停在田边,扬声喊道。
“在这呢!”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田里深处传来,伴随着一阵窸窣声,一只沾满泥点的手从青禾稻丛里伸出,胡乱挥了挥。
李缘熟门熟路地拨开稻叶走进去。
钱老道正弯腰拔着草,一身道袍皱巴巴地裹着精瘦的身板,下巴上一蓬灰白胡子乱糟糟地支棱着,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风霜和岁月的痕迹。
钱老道在青圆坊市外这片灵田区扎根了几十年,前身能入这行,还是多亏了这位钱老道最初的指点。
可惜,钱老道自己也已在炼气七层这道坎上,硬生生卡了十多个春秋。
“李小子,又来帮老头子干活了?”
钱老道抬起头,脸上堆起笑容,皱纹挤作一团,更显老态。
手里攥着一大把刚拔下的杂草,草根还带着湿泥。
“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李缘笑了笑,挽起袖子就在旁边的垄沟蹲下,手指精准地探入稻丛根部,握住一株顽固杂草的根系,用力一拔。
一个半吊子老手,一个半路出家却开了“挂”的“新手”,两人配合起来效率奇高。
李缘动作虽不如钱老道那种浸淫几十年的油滑老练,却胜在干脆利落,对杂草位置判断奇准,显然是【庚金指】除虫练出的眼力。
钱老道看在眼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只片刻功夫,这片田里的杂草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辛苦你了,李小子。”
钱老道直起身,捶了捶后腰,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正好,前些天手痒,去外围林子边上转悠,运气不错,撞见只不长眼的扁毛畜生。”
他说着,从腰间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上一拍。
灵光微闪,一只肥硕的野兔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兔子体型比寻常野兔大了一圈,灰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四肢尤其粗壮有力,此刻虽已毙命,但尸体上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凶戾气息。
李缘目光一凝:“一阶妖兽?”
这气息强度,大约相当于炼气一层的修士了。
“嘿嘿,不错,铁爪兔,性子凶得很,爪子能破碎山石,费了老头子一番手脚才拿下。”
钱老道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兔尸,颇为自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走,去你那屋,今天咱们开开荤!”
李缘确是乐了:“哈哈,钱老道,我看是你自己馋肉了吧?你那小破棚子,连个象样的灶都没有。”
被戳穿了心思,钱老道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催促:“少废话!老头子出肉,你小子出地方出力,天经地义!走走走,麻溜的,别磨蹭!”
钱老道拎着兔子,推着李缘就往回走。
回到李缘那座有些简陋但锅灶齐全的木屋,两人立刻忙活起来。
李缘从屋后水井打了清水,钱老道则拿出随身的小刀,手法娴熟地给兔尸剥皮、放血、清理内脏。
动作麻利,显然这种事没少干。
处理干净后,将整只肥兔用削尖的树枝串好。
“瞧好了!”
钱老道往屋外空地上随手丢出几块黑乎乎的石头,围成个小圈,正是凡俗武者常用的火石。
指尖一弹,一缕微弱的火苗落在石头上,“噗”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温度奇高。
“咦?”
李缘有些意外,这火焰明显带着法力的波动,“老头,你这控火术可以啊,深藏不露?”
钱老道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嘿,混了这么多年,没点压箱底的吃饭本事怎么行?
老头子这‘引火诀’可是专门为烤肉琢磨的,省柴火,火候还好控制!”
他一边说,一边将串好的兔肉架在火上,手指不时微动,调整着火舌舔舐的位置,手法老道至极。
李缘眼前闪过提示,心中暗笑,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也不闲着,回屋淘洗了灵米,架起铁锅开始煮饭。
很快,屋内屋外,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弥漫开来。
屋外是油脂滴落火中发出的滋滋声和浓郁的烤肉焦香,霸道诱人;屋内则是灵米饭的清甜米香混合着草木灵气。
待到兔肉被烤得外皮金黄焦脆,油脂不断滴落,滋滋作响,香气浓郁得化不开时,灵米饭也恰到了最香的时候。
李缘将饭锅端到屋外小木桌上,钱老道也举着烤好的兔肉跟了进来。
“开吃!”
钱老道早已按捺不住,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撕下一条烤得油汪汪、滋滋冒热气的兔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滚烫的油脂顺着他花白的胡子往下淌,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哈气一边含糊地赞叹:“香!真他娘的香!这妖兽肉,就是比凡兽够劲道!”
李缘也撕了一块胸脯肉,肉质紧实弹牙,入口带着奇异的嚼劲和浓郁的肉香,更有丝丝微弱精纯的暖流从胃部散开,融入四肢百骸,比寻常食物提供的养分强出太多。
配着温润的灵米饭,吃得也是满口生香。
“李小子,”钱老道啃着兔腿,油光光的嘴巴也不闲着,“你这季的灵稻,老头子可都看在眼里。非常不一般!那长势,那精气神,比老头子刚认识你那会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最近开窍了?”
他浑浊的老眼带着点好奇,看向李缘。
李缘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咽下口中的米饭,随口道:“就是前阵子差点把自己练废了,躺床上想通了些东西。种田嘛,无非就是勤快点,多琢磨,该除草除虫的时候别偷懒,灵雨该浇的时候一滴也别省。”
他这倒也不算全假话,只是省略了最关键的面板。
“勤能补拙,勤能补拙啊!”
钱老道感慨地咂咂嘴,又灌了一大口用灵米自酿、寡淡微酸的米酒。
不过你这‘勤’的,效果也太好了点。我看你田里那稻子,穗头沉得都快压弯了腰,灵气也足。
这季收成,怕是要比往年多出不少吧?
坊市里最近灵米价钱看涨,特别是这种品质好的,你要是能匀出点,老头子帮你牵线,卖个高价!
“哦?涨了多少?”
李缘来了兴趣。
原主记忆里,灵米价格时有波动,但幅度不大。
“往年一块下品灵石三十斤青禾米是常价,”钱老道压低了些声音,“最近不知怎的,收灵米的铺子多了两家,听说上头宗门那边须求也大了些。
象你家这种品相的,运气好,一块灵石说不定能卖到二十五斤,甚至二十四斤!”
李缘心中飞快计算。
如果真能卖到二十五斤一块灵石,五亩地按理想亩产五百斤算,那就是两千五百斤,能换一百块下品灵石!
扣除五亩地五十块灵石的租金,再算上稻种、肥料等成本,净赚四十块灵石大有希望!
这可比原主往年紧巴巴的二十块出头强太多了。
金手指带来的不仅是法术提升,更是实打实的收益!
“那到时候可得麻烦老道你多费心了。”
李缘端起碗,敬了钱老道一口米酒。
“好说好说!”
钱老道红光满面,拍着胸脯,“包在老头子身上!不过话说回来。”
钱老道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落寞和酒后的唏嘘,“你小子还年轻,有奔头。不象老头子我,困在这炼气七层,十几年了,就跟那老树疙瘩似的,纹丝不动……灵石?赚再多,也买不来破境的机缘喽……”
说着仰头将碗里剩下的酸酒一饮而尽,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无奈的水光。
一顿饭在肉香、酒气和钱老道时而精明时而感伤的絮叨中结束。
月上中天时,老头子才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又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地告辞,身影消失在通往他那间破草棚的小路上。
李缘收拾完杯盘狼借的桌面,将骨头残渣远远丢掉。
清冷的月光通过窗缝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角的米缸空了大半,但腹中饱胀的满足感和那妖兽肉带来的丝丝暖流,让他精神充沛。
李缘盘膝坐到硬板床上,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心念微动,唤出了那熟悉的面板。
莹白的光幕在黑暗中浮现:
【姓名:李缘】
【法术:
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
钱老道那落寞的叹息犹在耳边。
寿元有限,瓶颈如山。
在这个世界,停滞不前,便是最大的原罪。
缓缓闭上双眼,压下心头的灼热与一丝因临近突破而产生的忐忑。
《五行诀》的法门在脑海中清淅流淌,丹田内,那团温热的气旋随着意念的引导,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的,运转起来。
稀薄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丝丝缕缕,通过木屋的缝隙,悄然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