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那些粮食,咱们早饿死了。”
“可龙脉的事儿……”
“什么狗屁龙脉。龙脉能当饭吃吗?能让咱们喝上水吗?”一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俺看啊,这张村长和张老爷他们,就是不想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嘘,你小子不要命了。这话可不能乱说。”旁边的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类似的对话,在每一个篝火堆旁,都在悄悄地进行着。
希望,怀疑,恐惧,贪婪……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些早已被饥饿和绝望给折磨得麻木了的灾民心中,不断地交织,碰撞。
他们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们只知道,明天,将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一天。
……
与灾民们的煎熬不同,另一边的豪族代表们,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围坐在一处远离灾民的篝火旁,身边摆着从城里带来的美酒佳肴。
“哈哈哈,张兄,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王承恩端起酒杯,对着张承遥遥一敬,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一招祸水东引,釜底抽薪,用得实在是高啊。”
“是啊是啊,那谢宁自以为是,竟然敢跟我们立下如此愚蠢的赌约,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李家的家主也同样是满脸的红光。
“等明天他输了,不仅要滚出燕国,还要白白送上百万石的粮食。届时,我们再将这些粮食分发给那些灾民,那民心,还不都是我们的了?”
“到那时,我们再联名上奏,弹劾霁洪那小子昏庸无能,勾结外人,祸-国殃民。我看他那个皇帝的位子,还坐不坐得稳!”
“哈哈哈,妙,实在是妙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权倾朝野,取而代之的美好未来。
张承听着众人的吹捧,脸上却是笑不出来。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总是莫名的感到不安。
他真担心谢宁明天真的从那些石头地里,给他变出水来。
……
瞭望台之上,夜风更大了。
吹得霁洪身上的长袍,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复杂地看着下方那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一边是死气沉沉,充满了绝望和麻木的灾民。另一边则是灯火通明,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豪族。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谢兄,你说,朕是不是特别失败?”他转过头,看着身旁那个依旧是平静地喝着茶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为何朕想要为自己的子民做点事,就这么难?”
谢宁放下茶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陛下,您知道,为何大齐之前,也会有那么多的世家豪族,那么多的贪官污吏,现在,却是几乎绝迹了么?”
霁洪闻言,微微一愣。他知道谢宁在大齐推行了雷厉风行的新政,诛杀了不少守旧派的贵族。但是,具体的过程,他却并不清楚。
“为何?”他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我将他们的根,给彻底地刨了。”谢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是……可是这谈何容易?”霁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些豪族,在燕国盘踞了数百年,根深蒂固,早已与整个国家都融为了一体。想要动他们,无异于是自断臂膀啊。”
“所以,才需要一把锋利的刀。”谢宁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些正在饮酒作乐的豪族代表们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一把足以将这些,早已是烂到了根子里的毒瘤,给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的刀。”
霁洪看着谢宁那张平静的脸,心中猛地一震。
他突然明白了。
谢宁今天所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找水。
更是为了……借刀杀人。
他要用这场惊天豪赌,将所有藏在暗处的敌人,都给一次性地引出来。
然后,再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理由,将他们,给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霁洪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人,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又一次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弥补了。
就在此时,谢宁缓缓地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枚雕刻着先天八卦图的神秘龟甲。
他将一丝先天真气,缓缓地注入其中。
龟甲之上,再次亮起了璀璨的金光。
只是这一次,那金光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冲天而起。而是如同水波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脚下这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土地。
谢宁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便浮现出了一副无比清晰的图像。
那是西山荒原之下,方圆数十里之内,所有的地质结构图。
岩石,泥土,沙层……
以及,那隐藏在数十米深处,一条如同巨龙一般,蜿蜒盘旋的,巨大的地下暗河。
“找到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水脉深度二十五米,上方覆盖着一层厚达三米的青石岩层,想要挖穿,确实是需要费一番功夫。”
他睁开眼,将龟甲收回怀中。
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早已变得漆黑一片的天空。
“不过,也正好。”
“若是不难一点,又怎么能让那些家伙,彻底地绝望呢?”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驱散了笼罩在西山荒原上的最后一丝寒意时,这片死寂的土地,便再次被鼎沸的人声所淹没。
数万名灾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聚集到了警戒线之外。
他们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被警戒线给围起来的区域。
那里,将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是生,是死。
是继续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挣扎。
还是迎来一个全新的,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很快,张承等一众豪族代表们,也打着哈欠,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现场。
他们同样是一夜未眠。
只不过,他们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当然,除了张承。
天越亮,他的心越慌,哪怕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呵呵,这张家主,昨夜睡得可好啊?”王承恩走到张承的身边,脸上挂着一抹虚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