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云放下茶杯,看着张悦铭。他知道这位省长压力大,财政、民生、稳定,哪一头都不能松。湿地公园短期内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还要顶住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张悦铭能坚持到现在才来找他商量,已经算是有定力的了。
“悦铭省长,”胡步云开口,语气平和但坚定,“内核区,一寸都不能让。这是浩南都市圈的生态底线,动了,我们就是对历史、对后代犯罪。”
张悦铭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但是,”胡步云话锋一转,“您刚才提到的缓冲区功能细化,我觉得很有必要。我们的规划不是一刀切,更不是要把湿地圈起来不让老百姓享受。之前我们的规划解读,可能过于强调‘保护’,对‘如何科学利用’阐释得不够清淅,给了别人断章取义、混肴视听的空间。”
他身体微微前倾:“我同意,对缓冲区的功能进行更细致、更科学的规划。明确哪些局域可以开展生态教育、科普展示,哪些线路可以设置观景平台、徒步小径,哪些点位可以建设必要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科研监测设施。把这些内容做扎实,做成详细的、可视化的方案,主动向社会公布,讲清楚我们不是在搞‘封闭式保护’,而是在进行‘科学的、可持续的生态管理和有限度的公共服务供给’。要把‘保护’和‘合理利用’的关系说透,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算清楚,主动引导舆论,而不是被动挨打。”
胡步云这个表态,既守住了内核底线,又给了他一个应对舆论的抓手,算是各退半步,但胡步云退的这半步,是在他自己划定的圈子里。
“这样……也好。”张悦铭最终点头,“细化方案要快,要扎实,要经得起推敲。宣传部门要跟上,主动发声,不能总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明白,我让自然资源厅和规划局抓紧办,宣传部配合。”胡步云站起身,“悦铭省长,您放心,原则问题我不会退,但工作方法可以更灵活。浩南湿地这块牌子,我们必须保住,也必须用好。”
回到办公室,胡步云立刻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叫来,部署缓冲区规划细化方案和舆论引导工作。他特别强调:“方案要科学,要具体,比如观鸟点设在哪里,对鸟类活动影响最小;徒步小径多宽,用什么材料,都不能拍脑袋。宣传要接地气,多拍点湿地的美图、视频,找真正的专家、市民来说话,别老是干巴巴的通稿。”
众人领命而去。
胡步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揉了揉太阳穴。恒泰刘金印这一手,玩得挺溜。不直接攻击他胡步云,而是绕个弯子,从学术和舆论层面迂回包抄,试图动摇决策根基,甚至拉拢张悦铭来施压。
这比他预想的,要难缠一点。
他拿起内部电话,打给龚澈:“让浩南市委办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一个京都离退休干部协会组织的考察团要来浩南,特别是考察湿地的行程,第一时间报给我。”
挂了电话,胡步云眼神微冷。他知道,恒泰的反击,绝不会仅限于纸面和网络。真正的较量,恐怕还在后头。他得防着对方搞“既成事实”或者“民意绑架”那一套。
几天后,缓冲区的细化方案初稿出来了,图文并茂,甚至做了效果图,看起来象模象样。宣传部也准备了系列解读文章和宣传片。
胡步云仔细审阅着方案,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裘雨发来的信息。没有文本,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裘球穿着背心短裤,在篮球场上高高跃起,手臂伸展,指尖即将触碰到篮球,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眼神专注而倔强,象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胡步云看着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关掉了对话框。
他拿起笔,在缓冲区方案上批注:“生态监测站建筑设计需进一步优化,体量过大,与周边环境不协调,建议采用更轻巧、更具隐蔽性的设计。观鸟点位置需由鸟类专家最终核定。”
批注完,他靠向椅背。恒泰的舆论战还在发酵,但细化方案和宣传反击出去后,应该能稳住一部分阵脚。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即将到来的“考察团”,以及于洋飞在浩南经开区会不会遇到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