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南武帝,北拓跋”,两座高峰并峙天下。
纵然世人多言王仙芝更强,却从未有人敢轻视拓跋菩萨的威势。
“一戈一刀,纵横无敌,没想到拓跋菩萨竟败得如此干脆。你们说,如今的顾天白,是否有资格直面王仙芝了?”
话音落下,四下寂静。
过往数十年,挑战王仙芝者如过江之鲫,可大多境界未及,难以真正较量。
而王仙芝始终压制自身,只与同境之人对决。
正因如此,他的真实实力,从未完全展露。
如今,与他同处巅峰的拓跋菩萨败北。
人们的思绪,自然便飘向了那位屹立六十年不倒的老人。
“你说,他们二人,到底谁更强?”终于有人低声开口。
“自然是王仙芝,他可是六十载未曾一败,顾天白再强,也不过是个少年。”
“荒谬!比武较量岂能只看年岁?我家太爷爷活到九十八,难不成也是天下第一?”
“说得对!顾天白可是两招之内击溃拓跋菩萨!王仙芝纵然通天,又能强出多少?”
“可别忘了,武评明确提及,顾天白可能动用了疑似兵家秘术,并非纯粹武道之力。”
“那你又怎知那不是他本有的手段?武评都说‘疑似’,未必属实。若有此等神通,怎此前从未现世?”
“我只认一点——王仙芝更强!”
“胡扯!顾天白正值锋芒万丈之时,王仙芝早已是迟暮老朽!”
刹那之间,江湖四野,无数人争执不休,喧嚣四起。
河州刺史府内。
宽敞厅堂之中,唯有一人静坐于椅。
四周无声,烛火微晃。
天色晦暗,四周寂静无声。
忽然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凭空浮现。
那人通体裹在漆黑长袍里,连手指都未曾外露。
仿佛自冥界走出的魂魄,悄然立于人间。
寻常人若见此景,恐怕早已惊骇失神。
顾天白却依旧端坐,神色未动。
这种场面,他早已习以为常。
“说。”
他声音平淡,如风吹落叶。
这人隶属阴字部,是他麾下暗探之一。
往日行事皆隐匿无形,即便面见主上,也极少现身。
今日破例显露形迹,必有要事相告。
顾天白心中微动,静待下文。
“北莽传讯,王廷有意连络主人。”黑袍人低声禀报,“属下不敢擅决,请主人示下。”
“北莽?”
顾天白眸光一凝。
他此前率军深入北莽腹地,一路血战,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草原各部皆闻风丧胆,那女帝更是恨他入骨。
如今竟主动递来消息?
此事蹊跷,令人难测其意。
归降?绝无可能。
北莽女帝不会天真至此,更无败方向胜方求和之理。
结盟?更是荒谬。
他与北莽之间,唯有刀兵与仇恨。
这些年他的功勋,大半是踏着北莽将士的尸骨堆砌而成。
黑袍人似明白主人心中疑虑,立刻补充道:
“因姑塞州。”
“姑塞州?”
顾天白眼神微闪,脑海中瞬间掠过一段记忆。
那时他领军穿越草原,在姑塞州外遭遇断矛邓茂。
守军主力随邓茂出城迎战,结果邓茂被斩,军心溃散。
玄甲铁骑趁势冲杀,尽数歼敌于城下。
随后,他顺势拿下这座重镇。
但他孤军深入,无法久留,只得迅速撤离。
临行前,仅留下数百阴字部密探潜伏城中,原意只是布下几颗暗棋,伺机而动。
从不曾指望他们守城。
可眼下听这语气,姑塞州竟仍未失陷?
“北莽没再攻城?”顾天白轻问。
“攻了。”黑袍人摇头,“但未能夺回。”
“北莽在遭受主人雷霆一击后,指挥中枢几乎全面崩溃。拓跋菩萨身负重伤,军中士气一落千丈。”
“眼下,无论是女帝还是各大军镇,都忙着稳定内政,无暇发起大规模反扑。”
“这些日子,北莽只派小股部队试探过一两回,兵力稀少,很快就被我军击溃。因此……”
顾天白眼神骤亮!
听完密探的汇报,他瞬间理清了局势脉络。
如今的北莽,正集中全力疗伤自保。
更关键的是,阴字部行踪诡秘,无人能测。
北莽根本无法判断,姑塞州内顾天白究竟布防几何。
此前连战连败,早已令其心生畏惧。
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帝也好,将领也罢,皆不愿再承受一次惨败。
顾天白嘴角微扬:
“北莽那边有何动静?”
“朝中已有传话,据说是女帝授意,愿以重礼换回姑塞州。”
顾天白轻轻颔首。
指尖在椅背有节奏地轻叩。
姑塞州,他从未打算久留。
那虽是大州,却深嵌北莽腹地,与他的疆域毫无连接。
若强行占据,只会成为孤悬之钉,耗费巨大而难以为继。
如此情形下,谈一笔交易,也未尝不可。
“只是……该要些什么呢?”他低声自语。
须臾之间,他猛然抬眼:
“既然北莽虚弱至此,本侯便不必太过谦让了!”
“立即下令,向姑塞州增派三百密探,务必隐蔽行事,不得泄露丝毫痕迹。”
“在孤塞城头,高悬‘顾’字帅旗,姿态要强硬!”
“遵命!”密探躬身领命。
“另传消息给女帝——姑塞州,本帅可还。但须拿东西来换。比如……橙子洲就不错。”
顾天白淡淡一笑。
姑塞州他吞不下,但橙子洲不同。
它紧邻辽州之北,地理上可谓天然延伸。
何况此地持节令慕容宝鼎,已在王城死于他手。
橙子洲,本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如今机会送上门前,岂有错过之理?
至于北莽是否答应?
那已不在他思虑之中。
换与不换,主动权在他手中。
橙子洲既入其眼,便注定归属他名下。
不过是时间与方式的问题罢了。
顾天白缓缓站起。
黑袍密探早已无声退去。
“顾天白,老子来了,你给老子滚出来!”
忽然间,一声狂啸如雷贯耳。
“我的刀已臻化境,这次定要你跪着认输!”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仿佛被撕裂。
紧接着,一股凌厉到极致的气劲划破长空,带着斩断万物之势呼啸而至。
即便身在屋内,也能察觉空气如纸般被割开,寒意直透骨髓。
若有人立于刺史府外,定会目睹一道横跨数十丈的刀光自天际劈落,宛如苍穹裂痕。
这一击落下,整座府邸恐怕将化作废墟。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屋顶的刹那——
半空中骤然浮现一人,稳稳挡在刀路之前。
“呵呵,这宅子才刚住上几天,虽说早晚要拆了重盖,可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顾天白微微一笑,两指轻抬,竟将那狂暴无比的刀芒生生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