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吃不下也喝不下”
贾琼神色平淡，但卫若兰和冯紫英怎么也平淡不了。
眼前的这些人，前一阵还和他们把酒言欢，现在不光是阶下囚，还马上要性命不保！
这叫他们怎么平淡的了？
甚至贾琼脸上还有淡淡的微笑
但想到这位，带着几百骑敢冲数万人的敌阵，敢在几十位胡族先天和多名胡人宗师的脚下射杀北胡大汗
原本贾琼就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性子！
卫若兰和冯紫英都是相视苦笑，现在他们明白了，不光是带兵，将略，武道天赋，他们在胆魄上相比贾琼也差远了。
心性也是一样，他们根底还是纨绔公子，和贾琼这种近乎底层厮杀上来的，在心性上也有较大差距。
无论如何，卫若兰和冯紫英不能看着知交故旧在自己眼前被处死而无动于衷。
论罪行，二人也知道裘良等人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但律令归律令，熟人和外人，总有远近亲疏，总会有恻隐之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封建律法讲究亲亲相隐，甚至能容忍血亲复仇，主要也是基于这最基本的人性。
如果最基本的人性都不讲，封建宗法也难以为继。
当然，这种宗法有时候也是灭绝人性，得分两面来说。
比如长辈对小辈拥有绝对管辖权，从婚姻到日常生活再到前途，一切都无可反抗，原本的孝，后人天才，又加个顺。
孝顺，那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晨婚定省之类的规矩，大家族中，年轻小辈很难拥有话语权和自主权。
这种禁锢约束，加上明清时管制极为严格，特别是老朱的那套保甲制，路引路，户籍制，如果你祖上是匠户，那你生生世世都是匠人，没逆天改命的可能。
你还要负责监督你的邻居，防止他们惹事生非。
族人也在监督管理范围之内。
你也不能随意出门，出门要有正当理由，并且由保甲担保，到县衙开具路引。
这种社会，不是死水一潭才怪了。
眼前的这些纨绔就是如此。
他们的立场，生活方式，其实都在长辈的允许范围内。
大家都相差不多。
最出圈的，无非就是酒楼妓院里浪荡一番。
或是权力寻租，捞取好处。
这反而不出圈。
你若有自己的学问追求，有思想，有抱负
那就准备等着家族长辈打压吧。
在卫若兰，冯紫英等人眼中，裘良就是他们的同路人。
只是这帮家伙玩的太过火，为了捞银子掺和到了采生折割和逼良为娼等恶事之中。
就算冯紫英和卫若兰想说情，但也是张不开嘴。
而且贾琼上来的态度就十分明显了，别说情，反坏了交情。
“卫哥儿救我，我再不敢了！”
“是啊，冯哥，你和贾侯说说，放我一命吧，我余生都做善事赎罪！”
“我也是，我再不敢了！”
一群纨绔指挥，原本己经是半死人，浑浑噩噩己经半失神智，看到卫若兰和冯紫英过来，一群人如蒙大赦，感觉有了生的希望，顿时都是激动起来。
“坐着别动！”
“再动就拿刀砍你了！”
“想掉脑袋吗？”
贾琼的部下们对这些纨绔却是没有丝毫好感，也不会有一点客气。
这些天的审问，这帮家伙虽然很少首接作恶，但他们是帮派中人的保护伞，要不是有这些人配合，金沙帮的那些人也不会行事那么肆无忌惮，并且作恶之后毫无后果，导致他们越来越嚣张跋扈。
京城治安变坏，上层无力，中层怯懦，这些中下层的文武官员捞取好处不闻不问，甚至主动配合，这才是金沙帮这万恶之源作恶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广的原因所在。
贾琼的麾下将士，要么出于帮派风格保守，风气较正的水脚帮，要么就是普通百姓出身，对这些纨绔，原本就无好感，对帮派中人更是深恶痛绝。
这帮人在卫若兰和冯紫英眼里是故友知交，是家族故旧，但在这些将士眼里，就是罪人，就是该死！
眼看裘良等人想挣扎动弹，这些将士不光喝斥，甚至有人用刀鞘拍击，清脆的骨裂声响了好好声，这才将这些人又弹压下去。
倒是那些帮派中人，包括二十多个先天，他们喝了软筋散，浑身劲力无法发出，此时还是眼冒凶光，西处顾盼，似乎是在等着帮中高手前来救援，并未有认命或是求饶的打算。
这帮人，便是真的没指望，也不会如这些纨绔公子哥一样草鸡，毫无骨气尊严。
好歹也是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要达到帮中骨干或先天境，不经历多少次生死搏杀，绝不可能。
金沙帮的资源也是有限的。
不表现出狠劲拼劲，凭什么给你？
他们也不相信帮中就这样放弃他们了。
不提那二百多锻骨后期也算是一处分舵的中坚力量了，就是他们这些先天也不是大白菜！
当然要不是帮里打算针对贾琼，宁荣后街这处分舵也不会集中这么多高手。
结果叫人给一锅端了
金沙帮有几万帮众，但先天高手也不过三百人不到的样子。
这己经很强了。
象水脚帮，驼帮，先天加起来才几十人。
还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武识境。
金沙帮武识境就有十余位，实力相当强大。
另外还有一位宗师坐镇。
若非如此，朝廷也不会多般隐忍
现在这帮家伙就指望帮里来救，倒是和这些纨绔毫无底气大有不同。
看着裘良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楚模样，卫若兰和冯紫英脸上却只有无奈之色。
他们己经完全明白了贾琼的决心和强大的意志。
就无谓自取其辱，不仅无用，还坏了交情。
“各位，时间有限”
冯紫英艰难道：“我们过来，并非有什么能力救大家，只是想当面问问，可有什么遗言要说？”
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比如有外室，有私生子女。
或是有家族不知道的产业之类。
不说出来，那就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但这话一出，裘良等人便知道自己死定了。
一时间，都是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