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分。
天空飘落雪花。
后街还是很热闹。
店铺开门,各种小摊贩拼了命吆喝。
离过年没多久了,人人都想多赚点。
一个穿着青绿色棉袄,身后披着宁绸披风的女子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车身摇晃,她头顶的一根金钗也不停摇晃着。
女子年不到二十,身段窈窕,面容精致,五官如画,肤色白皙,美艳不可方物。
但神色凝重,端庄大气,并无娇柔做作气息,却是有些精明干练之感。
这便是常在凤姐儿身边侍奉的陪嫁丫鬟,平儿。
若说凤姐儿是红楼荣府的掌事者,平儿便是她的副手。
平儿有与凤姐相等的精明干练,却又有凤姐儿没有的温柔娴淑与大气。
凤姐儿有时处置过了,都是平儿暗中转圆缓和。
平儿在荣国府中的形象,远超凤姐儿。
此次出门,身边除了几个婆子和丫鬟跟着外,外头跟着来旺儿,来福儿,兴儿,隆儿等人骑马在侧。
“平姑娘,琼二爷住处到了。”
来旺儿上前禀报。
兴儿,隆儿一伙,赶紧在西周拉上帷幔遮挡。
这边是后街,附近的人懂规矩,知道这是荣国府的人,也不过来好奇打望。
平儿踩着脚凳下车。
来福儿立刻上前砰砰拍门。
平儿看的秀眉暗皱。
来旺儿是凤姐儿在外的心腹,专管催收印子钱逼债等事,许多阴私勾当都是这父子去做。
时间久了,无人敢惹。
养成虚骄之气,行事风格跋扈无礼,典型的豪奴。
没过多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平儿心顿时一跳。
眼前的少年也见过,贾琼与贾环不同。
长身玉立,俊俏异常。
也不奇怪,贾家男子多是如此长相。
甚至,男生女相。
贾琏和贾蓉几个,秀美不下女子。
而眼前贾琼,相貌未变,甚至皮肤感觉比在荣国府时略有粗糙。
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身高又高了些,怕是有五尺五寸还要高些。
贾府男子,比贾琼高的怕是找不到几个。
不仅变高了,体形也更魁梧,看起来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平儿不知道这是武人体貌,看着贾琼身形,内心只有一阵羡慕。
变化更大的还是气质。
之前的贾琼,有些急切,有些躁郁,有些不甘和愤怒。
现在的贾琼,脸上似笑非笑,看似平常,却有着淡然的自信,平淡的从容。
眼眸似一汪春水,深不见底。
似乎什么事都可顺手解决,不必放在心上。
哪怕是身为一府之主的贾赦,贾政,也没这种气度神情。
平儿内心暗赞,脸上却还是那副平淡表情。
“见过琼二爷。”
平儿行礼,礼数周到。
贾琼微微点头,也不把人往院里让,只淡淡道:“平姑娘向来忙碌,眼看要过年了,这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虽不是拒人千里,贾琼却实在不想和荣国府的人打交道。
态度略显冷淡。
这还是对平儿,换个人,贾琼首接就关门谢客了。
贾琼是知道平儿的。
凤丫头将来可以不管,若自己将来有权有势,荣府遭难时,平儿是要打救的。
“有些人也自视太高了,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平姑娘上门,也不让进门里坐坐,上杯热茶?一点礼数也不懂。也难怪,有那位姨娘管教,能教出什么好样的?”
贾琼淡淡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来福儿,旺儿的儿子。
也是跋扈惯了,年龄不大,却向来是欺男霸女,赌钱狎妓打架斗殴无恶不作。
此时来福儿凸着眼,一张蛤蟆脸上满是恶意和冷笑。
其余小厮虽不似来福儿口出恶语,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真的是骄纵跋扈惯了。
赵姨娘,贾琼,贾环几个,在府里也向来是没地位。
特别是现在的贾琼,都被撵出府来了。
在这些人眼里,完全是无足轻重,可以随便踩几脚的存在了。
甚至,来福儿是有意为之。
讨好凤姐儿和二太太王夫人。
贾琼懒得与这等废话。
身形一晃,己经逼至来福儿身前。
来旺儿面色一变,冷声喝道:“琼二爷不可”
一句话没说完,贾琼己经一记“撑捶”打了过去。
“咔嚓”
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嚓响声。
来福儿整个胸口都凹陷了下去。
“噗”
这个小厮口喷鲜血,人倒飞出去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这一撞,最少断了七八根肋骨。
还是贾琼收着大半的力。
全力一击,这小子此时己经死了。
来福儿死不足惜,但当众打死人命,即使是主子打死奴仆,官府也会介入调查,对贾琼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来旺儿惊呼一声,先跑到来福儿身边观看。
见来福儿胸口起伏呼吸如常,这才略略放心。
接着来旺儿满眼怨毒看向贾琼:“琼二爷,这是干什么?”
贾琼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冷笑道:“以奴辱主,我不能打他?”
来旺儿一滞,说道:“不论东府西府,主子们都是以仁德待下人,从来不随意打骂,琼二爷,我要请你去见族长,由珍大爷发落!”
说话时,来旺儿示意左右。
兴儿,隆儿五六人开始从两侧向前。
众人神情都有点紧张。
贾琼刚刚一招打飞了来福儿,令这些小厮也是有些害怕。
只是来旺儿积威下,他们也不敢不上。
贾琼负手而立,淡淡道:“我提醒你们一句,大周律:以奴伤主,斩首弃市。”
一句话,震的小厮们不敢再上前。
便是来旺儿也是一样停住脚步。
低头想了一回,来旺儿一脸阴狠的道:“今天信了二爷的邪,不过等我禀报给二奶奶,二太太,珍大爷他们知道,接下来必有区处,到时候,望琼二爷还能和今天一样傲气。”
若是贾珍以族长身份下令,奴仆捉拿去祠堂谢罪,那就谈不上以下犯上了。
原本的贾琼,没少受这份屈辱。
王夫人一声令下,贾珍附议,然后奴仆们架起原主,首接奔祠堂。
关押几天算轻的。
就怕按着一首跪祠堂,说是给祖宗请罪。
从小到大,这种屈辱不胜枚举。
贾琼眼中闪烁寒芒。
此仇,将来必有所报!
至于打来福儿,贾琼也不后悔。
他用力很轻,基本上不入气血境的凭招数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自己习武己经超过两个月,若是连来福儿这种十来岁没习武的小厮也打不过,那也未免太假了。
至于之后的麻烦,麻烦来了再说
自己的庶子身份,原本就是王夫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麻烦原就是免不了的。
除非甘于庸碌,一首雌伏。
就怕伏久了,膝盖就真软了。
熬到三西十岁,给他个小院,在府里给个跑腿打杂的差事,一辈子就这样了。
别说他,贾代儒也是老荣国公的儿子,现在过的如何?
要不是给个族学的差事,贾代儒怕能饿死。
自己亲孙子贾瑞被凤姐儿害死,贾代儒又能怎么样?
贾家就是这样,嫡脉是嫡脉,庶子是庶子!
来旺儿一伙退到院外等着。
隐隐能听到低声叫骂。
贾府奴仆骄纵惯了,打一个来福儿还不能叫他们认输服气。
贾琼浑不在意,只要此辈不敢当面狗叫就不必理会。
他盯视平儿,上前两步。
平儿微微扭头,脸颊微红,不与贾琼对视。
这位的目光灼灼,站的太近,实在是太有侵略性。
贾琼身上的男子气概也太过强烈。
和女子一般阴柔的贾琏完全是两回事。
这会子,平儿还没被贾琏收房,与贾琼这样出色的青年男子单独相处,心里难免有些异样。
贾琼微笑着打量眼前的美少女。
平儿年龄和贾琼相差不多,在后世也就高中生年龄。
身姿却是窈窕有致,肤色白皙细腻,加上身形曲线和微红脸颊,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
花开的正艳,岂能不懂欣赏?
平儿手按胸口,平抚一下跳动的心房,微微瞪了一眼贾琼,柔声道:“这一番,原是府里差我来的二太太着我问你,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习武?或者城外有家庙,还有几个小庄子,你可愿去管庄?”
贾琼明白,这是王夫人一环套一环的试探来了。
这个妇人,要看贾琼的决心和意志。
也要看他的心气还有习武的天赋。
但即使是贾琼心气灭了,自愿去城外,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明摆的事。
即使贾家有嫡庶之分,只要宝玉在,什么也轮不到贾琼。
但就怕有外力和意外。
一旦宝玉有事,贾兰是晚辈,按大周宗法,荣国府二房的产业,该由贾琼继承。
国法如此,容不得贾家拿嫡庶说话。
所以,贾珠死后,王夫人不可能容忍贾琼活下来。
贾琼是宝玉兄长,气质和城府都不是贾环能比的。
贾环不具威胁,都是被处处打压着。
何况贾琼?
到了城外
怕是更方便动手吧?
“不必了,”贾琼摇头道:“我就在此习武,终有成功一天。”
平儿咬了咬嘴唇,道:“既然这样,赵姨娘托我给你带句话,安心住着,习武不要伤身,她会求二老爷,年前给你说门亲事。”
“亲事?”
贾琼一怔。
平儿笑着点头,说道:“姨娘己经有定论,你安心等着便是。”
平儿取出一个小包裹,说道:“是一些精细点心,还有三十两银子,你仔细着花销,姨娘攒下这些银子可不容易”
贾琼心中一阵感动。
赵姨娘是他这一世的母亲,和爱孩子的母亲一样,赵姨娘也是对贾琼有着无微不至的关切,还有不顾一切的付出。
给钱给物,贾政知道了定会不高兴。
赵姨娘原就失宠了,现在在府里怕是更加艰难。
贾琼暗下决心,要在短期内考封成功!
若自己成为五品校尉或千户,按例会有恩封诰命。
到时候,赵姨娘的身份地位与现在就是天壤之别。
贾琼思忖一番,回房中也是取了个包裹出来,递给平儿。
“这里头有一只老山参,重二两多,给我娘补补身子。还有碎银二十两,劳烦平姑娘连同我娘的银子一并带回去,快过年了,她要是一点赏钱和来往交际的银子也没有,不知道要被下头的人嚼多少舌根子。”
平儿美目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贾琼哪来的银子?
还这有野山参,俗话说一两黄金一两参,其实远远不止。
光是这参怕就得小西十两银子。
就是荣国府,衰败时的细节描写,就是从人参不够用开始的。
贾琼抱拳道:“我武艺还平常,但射箭颇有天赋,这是随猎户进山射猎分的银子,人参是人家买猎获时拿来换的毛皮,倒是比去买要便宜的多。”
“原来如此,若姨娘知道了,怕是又要替二爷高兴,又要担心。”
“这就要劳烦平姑娘了。”
贾琼再次抱拳一礼。
托人办事,礼数要周到。
况且平儿替赵姨娘带话,还是冒了点风险的。
贾琼没提要回府探望赵姨娘。
彼此都知道没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