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文将军和孙将军对赌,孙将军连赢十五把!
你这消息早过时了,孙将军不但连胜,还让十枚铜钱全都竖着立住
骗人的吧?铜钱能立起来?
我兄弟的嫂子的侄子的叔可是文将军亲兵,还能有假?
得了吧,我刚从文将军那边过来。最新版本是黄将军和孙将军打赌时,主公对着铜钱吹口气,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十枚铜钱全变成了金币!
“咱家孙将军绝了,不服不行!”
“就是就是!孙将军坐镇江东后,谁敢跟咱们叫板?”
孙澎听到军中传开的闲话,不禁扶额。
我要真有吹铜成金的本事,还用得着折腾草纸买卖?
硬捧不带这么玩的!
虽说孙澎觉得这纯属尬夸,可在张昭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实打实的声望!
寻常人想造这种声势还没门路呢。
好事,这是大好事。
若非时机未到,张昭恨不得让孙澎多攒些这类传闻。
正好能帮主公立住深不可测的形象。
文聘这通硬夸,倒真给孙澎撞出意外之喜。
说实在的,文聘起初不过是想尽快融入江东军,随便扯点闲话暖暖场。
闹成现在这般局面,他自己心里也打鼓,不知主公会作何感想。
孙澎始终没给文聘准话。
是继续发挥?还是见好就收?
不管了!我文仲业做事从不虎头蛇尾,该说的还得说,横竖我又没瞎编,是底下人越传越邪乎,与我何干?
拿定主意,文聘开始有一说一地保持中立立场孙将军夸夸群的路上一去不返。
黄忠起初还欣慰老兄弟这么快就与江东军打成一片。
黄将军,听说您当年和主公立赌约,连输十七把豹子时是什么心情?
黄将军,文将军说您当时脸都输青了,如今可缓过来了?
黄忠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还能有啥感受?
(简直坐立难安!
徐州,广陵郡。
太守陈登握着手信双眉紧锁,这是荀彧的亲笔函。作为孙钦点的三大商贸枢纽之一,广陵注定要成为南北货贸的重要通道。
可每当忆起孙策当年攻打广陵的旧事,陈登总觉得这所谓自贸区大有文章。荀彧在信中反复强调:只要孙安分经商,切莫主动挑衅,否则先前曹公的隐忍都将付诸东流。
但关键在于双方盟约第一条明确规定:【双方不得在边境囤驻重兵】。以长江为界,广陵与吴县隔江相望——吴县作为孙氏治所,驻军不过万;而广陵原本也驻有近万兵力。
微妙之处在于:广陵地处徐州最南端,若驰援曹操,单是粮草损耗就难以承受。荀彧的应对之策是从彭城调粮,再让广陵补足彭城的缺口,实属拆东补西之计。
如此一来,陈登仅需安排民夫将粮草运至彭城即可,广陵驻守的一万兵力仍可原地驻防,充作曹操南境的防护屏障。
不过自贸易区设立后,孙澎虽未对现有驻军表示异议,但陈登此后若无充分理由,恐怕只能维持这万人规模的部队。
倘若陈登胆敢扩军,便是给孙澎宣战的借口。
区区万人还欲增兵,意欲何为?
为此陈登忧心忡忡。这支部队应付当年的孙策尚可,但要对抗如日中天的孙澎,无异于螳臂当车。
想那李术拥兵五万,孙澎半日便攻破其大营。
刘表坐镇五万大军,半月内就被孙澎杀得损兵折将,更遭其横扫荆州大肆劫掠。
而今仅凭万人之师,如何抵挡孙澎?
这教人如何安心?
陈登搁下荀彧来信,又拿起属官呈上的物件。
此乃贸易区开通后,江东商贾首批运抵广陵的货品。
帆布鞋、帆布包、红糖、草纸。
四样货物迅速风靡全城,成为抢手货品。
那帆布鞋既有三十文不到的平价款式,其帆布质地又颇为耐磨,一双足抵从前两双布鞋。
城中百姓纷纷探听何处可购得这等帆布料。
盖因时人购布自制的习惯使然。
可惜扬州商贩只贩成品,不售原料。
打听之下方知,此帆布乃孙氏布庄在江东独家经营。孙澎明令,帆布暂仅供应当地,外埠仅售加工成品。
原料受制于人,下游商贩自然无可奈何。
陈登略作盘算,便知这批江东商队将从广陵卷走多少银钱。
更甚者,这些商贾售完货物后,便以高于市价之资大肆采购。
于市集之上疯狂扫货,令物价为之波动。
江东商人将货物售出后,直接将所得银钱就地采购粮食运回。陈登虽有意阻拦,奈何荀彧屡次告诫他务必维持现状。
广陵士族对江东商贾高价购粮之举毫不抗拒。这些豪族仓廪充实,纵使遭遇洪涝干旱,广陵绝收,他们亦无断炊之虞。如今既能将陈粮变现,又有高价可图,何乐不为?
眼见粮价渐涨,陈登暗叫不妙:孙澎这是要哄抬粮价,居心叵测!不料数日后情势骤变。
邻近高邮、平安、射阳等县闻风而动,纷纷向广陵输送粮米。原来扬州商贾出价过高,广陵本地商贩在抛售部分存粮后,竟想出更妙的生财之道——转手倒卖。
他们从周边县城士族处购粮,即便算上运费,转售给扬州商人仍有二成余利。如此既平抑了广陵粮价,又能持续赚取差价,可谓一举两得。
扬州商贾同样喜形于色。他们在广陵贩售的货物虽比自由贸易区设立前降价不少,但仍属暴利行当。即便以五六成乃至两三倍溢价收购广陵粮米,对孙澎而言依然稳赚不赔。
广陵商贾笑称扬州人人傻钱多,扬州商贾则讥笑广陵士族天真幼稚。双方皆自认稳赚,认定对方血亏。那么究竟是谁在替这场的交易埋单?
陈登百思不解:莫非孙澎当真只想老实经商?绝无可能!若易地而处,值此曹操官渡之战分身乏术之际,他定会乘机攫取最大利益。
相对于自由贸易区的盈利模式,劫掠显然来钱更快。
荀彧的信件搁置一旁,陈登略作思索便率护卫离开府邸。
既然独自难以参透,不如寻访通晓之人。
穿过街巷,太守的仪仗停在城东一处宅院前。
在此候着,不许旁人惊扰。
遵命!
广陵城东的民宅前,陈登向守门仆役通报后,静立整理衣冠。
须臾间,家丁引路入内。
院中白发长者手提木勺,清泉浇灌间,菜畦青翠欲滴。
先生,陈太守到访。
浇菜人抬首含笑:元龙贤弟难得光临寒舍。
陈登疾步上前:伯启兄莫要取笑。
这位侍弄菜园的长者,正是昔日袁术谋士阎象。
闲居无事,不妨说说你的烦忧。阎象拭净双手,引客入室。
可是为孙氏商埠之事?
陈登叹道:果然瞒不过兄台。
阎象取出新购布履笑道:扬州商货风靡,老朽也置办了几双。这帆布履确实舒适非常——你愁的,可是此事?
阎象嘴角微翘,似笑非笑。
你这是在庸人自扰。
先生此话怎讲?
你现在顾虑什么,我不用问也清楚。当年孙策在你这里栽过跟头,你无非是担心孙澎把自贸区设在广陵,是要寻机报复。
先生明鉴。
阎象反问:那我问你,若孙澎真想借自贸区之名攻打广陵,他会怎么做?
陈登脱口而出:这还不简单?寻衅滋事、栽赃嫁祸,有的是办法!
那他做了吗?
陈登哑然。
阎象继续道:再问你,孙澎若要攻广陵,非得借自贸区之名不可吗?难道不能直接发兵?
陈登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孙家真要开战,何须这般弯弯绕绕?这年头背盟弃约的事还少么?直接发兵便是。
想通这节,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
孙澎大费周章搞这自贸区,当真只为经商?
岂会如此简单?
阎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元龙,你这就是聪明过头了。
若我说,孙澎就是单纯想用自贸区做买卖呢?
绝无可能!
为何不可能?莫非你以为,扬州商贾在徐州获利虽丰,却难伤徐州根本?最多让广陵世家卖些陈粮,待粮尽自然无利可图?
难道不是?
大错特错!换作你是孙澎,会如何运作这自贸区?
陈登语塞。他始终站在广陵太守立场,所思所想皆囿于一郡之利。
阎象此刻反问陈登,若他身处孙澎之位,会作何抉择?
陈登素以智略闻名,经阎象点拨,当即转换视角深思。然而他对商事运作仅略通皮毛,即便代入孙澎立场,仍参不透这自由贸易区有何非凡妙用。
阎象轻叹,这年轻人虽聪慧,却欠缺实务历练。见他苦思无果,便直截道:若你是孙澎,最忌惮何事?
陈登脱口道:恐是曹司空击溃袁绍,凯旋而归。
错了。阎象摇头,袁绍若在官渡大败曹司空,尽收北方疆土,那才是孙澎的灭顶之灾。
陈登悚然!
确然如此。曹操胜袁绍尚留缓冲余地,若袁绍鲸吞北方七州,孙澎将直面滔天巨浪。
阎象捻须而笑:故此这自贸区无需多虑,孙澎比你我更忧心曹司空生死,断不会此刻横生枝节。
陈登郑重拱手:先生高见,令登恍若拨云见日。
莫急称谢。阎象忽敛容,孙澎此人深不可测,此事你仍需谨慎对待。若生变故,休怪老夫未作提点。
见陈登称是,阎象起身送客:言尽于此,老夫该午憩了。
陈登哑然——招揽之言尚未出口,竟已被委婉逐客。
返府后,他即刻着手布局。
不仅巩固了江东至广陵的商路安全,还增设了一处专管扬州商贾事务的临时官署,确保他们在广陵行商无虞。
陈登的举动很快传到孙澎耳中,令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怪事,陈登不刁难就罢了,怎会如此配合?”
“速去查!陈登近日与何人接触,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旭日初升,金光洒向浩渺洞庭。
夜雾如纱散尽,湖面碎玉浮光。
一艘奇特的巨舰自雾中悄然显现,船体幽暗如蛰伏的湖中巨兽,令人屏息。
舷侧斜削如雁翎,至船底收作利刃。
然航行时竟稳若磐石,不见半分颠簸。
周瑜凭栏而立,感受新船破浪之势,心潮激荡。
初闻尖底船构想时,他与众人一样存疑。
汉船皆取平底,方得安稳。
纵使孙澎后院的配重船模曾现奇效,当真见到这庞然巨物自船坞下水时,他仍不自觉攥紧了拳。
两侧三对明轮半浸碧波,舱内水手踏动木轮如耕农车水,激浪推船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