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针悄然越过十二点。
雨,停了。
洗刷过的夜空格外清朗,一轮残月,在云层后时隐时现,将清冷的辉光,洒向绵延的山脉。
“狼豹”突击队,如同一滴墨水,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他们没有集结行军,而是以班为单位,化整为零,沿着数条截然不同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朝着各自的预定目标点渗透而去。
隘口。
这里是日军后勤车队,从后方兵站前往“鹰巢”一带的必经之路。
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地势险要。
老拐,和他带领的十二名孤狼营老兵,像一群昼伏夜出的土狼,早已潜伏在这里。
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一支长枪。
取而代之的,是工兵铲、麻袋,和浓烈的桐油味。
“动手!”
老拐压低了声音,下达了命令。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没有去埋设会发出巨大爆炸声的地雷。
而是将那些装满了碎玻璃、铁钉和螺丝帽的麻布口袋,一个个解开,像撒种子一样,均匀地,铺洒在了那段最泥泞、最崎岖的路面上。
然后,他们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铲来一层薄薄的浮土和枯叶,将那些致命的“种子”,完美地掩盖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另外几个士兵,则像猴子一样,爬上隘口两侧的山壁,将那些浸透了桐油的粗麻绳,一头固定在树干上,另一头,则远远地,拉向隘口后方的山林里。
整个过程,除了铁锹与泥土摩擦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个简单,粗暴,却又极其阴险的陷阱,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就布置完成了。
凌晨一点整。
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两辆日军的九四式卡车,开着昏暗的车灯,一前一后,缓缓驶入了隘口。
老拐和他的队员们,屏住呼吸,像岩石一样,蛰伏在黑暗之中。
“嘎吱——砰!”
头车,毫无悬念地,碾上了那些被浮土掩盖的“地钉”。
轮胎与碎玻璃、铁钉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随即,一声沉闷的爆胎声响起。
卡车失控,车头一歪,撞在了旁边的山壁上。
“八嘎!怎么回事?”
车上,跳下来七八个骂骂咧咧的日军司机和押车士兵。
他们打着手电,低头查看,很快就发现了路面上的“猫腻”。
“敌袭!是支那军的破坏!”
一个日军伍长,立刻警惕地端起了三八大盖,对着周围黑漆漆的山林,大声示警。
后面的卡车,也紧急停下,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车,拉动枪栓,紧张地构筑起一个临时的环形防御圈。
就在日军陷入一片混乱之际。
远处的山林里,老拐划着了一根火柴。
他将火苗,凑近了那根浸满了桐油的麻绳。
“呼——”
火苗,顺着麻绳,像一条灵活的火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隘口的方向,蔓延而去!
被拉在隘口两侧树林里的十几根麻绳,在同一时间,被瞬间点燃!
黑夜中,十几条火龙,在隘口两侧的山林里,毫无规律地,蜿蜒燃烧,将周围的树影,映照得摇曳不定,影影绰绰。
这景象,从隘口中间的日军视角看去,像极了……有数支规模庞大的部队,正从四面八方,完成了对他们的合围,正在点燃火把,准备发动总攻!
“是支那的大部队!快!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那个日军伍长,彻底被眼前这幅景象吓破了胆。
他对着步话机,声嘶力竭地,呼叫着“鹰巢”方向的巡逻队。
老拐,蹲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隘口里那群乱成一团的日本兵,嘴角,露出一抹无声的、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他挥了挥手。
“撤。”
佯攻组,一枪未发,一弹未用,完美地,达成了“调虎离山”的战略目标。
狙击阵地。
与此同时,在距离“鹰巢”不远的对面山峰侧翼。
赵铁山和他的“猎豹”狙击及火力支援组,也早已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他们预设的阵地上。
每一个士兵,都用伪装网和当地的植被,将自己和武器,与环境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如果不是走到跟前,根本无法发现,这里潜伏着一支足以封锁整个“鹰巢”的致命力量。
赵铁山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端着那具德制蔡司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如同真正鹰巢般建在悬崖上的观察所。
他的视线里,“鹰巢”外围的防御工事、火力点、甚至是哨兵的换防路线,都清晰可见。
他看到了,几分钟前,从“鹰巢”方向,紧急出动了两个班的日军,急匆匆地,朝着隘口的方向,增援而去。
“鹰巢”外围的防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致命的空档。
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等,那群即将从最不可能的方向,登上舞台的舞者。
他身旁,那两个最顶尖的狙-击-手,也早已将枪口,对准了“鹰巢”了望塔和那块可疑的伪装岩石。
他们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无声的序曲,已经奏响。
血腥的主歌,即将在黎明前,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