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终南山己是漫山红遍。重阳宫后山那处被阵法隐匿的陨坑,如今成了全真教禁地中的禁地。
丹鼎长老玄羿真人耗费数月心血,以陨坑为核心,布下了一座“小周天纳元阵”。此阵并非凭空造炁,而是以精妙符箓引导,更有效地汇聚山林间自然流转的先天一炁,以及天光中蕴含的日精月华,使其如溪流归壑,缓缓滋养着坑底那块日渐黯淡的“天外金石”。
然而,这块耗尽玄羿真人心力的金石,此刻却并非阵眼的核心。
核心是阵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李玄。
他己能蹒跚行走,身上穿着玄羿真人特意寻来的柔软棉布小道袍。此刻,他正盘膝坐在阵眼位置,姿势并非学自任何人,而是浑然天成。双目微阖,呼吸间,胸膛不见起伏,周身毛孔却仿佛在随之开合。
肉眼不可见,但在刘云樵、玄羿这等修为高深者以炁感探知下,却能“看”到一幅惊人的景象:
以李玄小小的身躯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那“小周天纳元阵”汇聚而来的、本该均匀弥漫于阵内的先天一炁与日月精华,竟有超过七成,被他这身体本能形成的漩涡强行牵引、吞噬而去!
精纯的先天一炁如涓涓细流,汇入他的体内。那层淡金色的光晕在他体表缓缓流转,如同呼吸般明灭。他小小的身躯,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容器,贪婪却又平和地容纳着这一切。
玄羿真人站在阵外,感受着那明显偏向李玄的能量流向,脸上并无不满,只有惊叹与一丝隐忧。
“掌门,你看”他低声道,“寻常弟子,哪怕是真传,在此等浓度的炁中行功一个时辰,也需数日搬运周天方能化纳,否则便有经脉胀满之感。可玄儿他自半年前能坐稳起,便几乎日日在此,一坐便是数个时辰,吞吐炁量之巨,堪比一位长老三日苦修之功!却从未见他有任何不适,反而体内先天一炁愈发浑厚磅礴。
刘云樵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看着阵中的李玄。他能感觉到,李玄体内那原本只是自发流转的淡金色血气,如今己粗壮了数分,运行之间,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虽然极其细微,却己初现峥嵘。那是纯粹到极致的生命精气,是先天一炁在其体内某种未知本源作用下转化而成的独特体现。
“他的身体,与我们不同。”刘云樵缓缓道,“我们的经脉如溪流,他的或许是汪洋。溪流满溢则溃,汪洋纳百川而不盈。”
“可这汪洋,所需之水也太过庞大了。”玄羿真人苦笑,“这纳元阵汇聚之炁,己远超我等预期,却仍似杯水车薪。那金石残余的异力与精气,这半年来己被他吸纳近半,照此速度,最多再支撑一年,必将耗尽。届时”
届时,若无足够精纯浑厚的“资粮”,这天生神圣的弟子,恐怕要面临“饥饿”,甚至根基受损之危。
刘云樵沉默片刻,道:“扩大阵法范围,调整符箓,尝试引动更深层的地脉之炁,接引更远处的日月精华。”
玄羿真人一惊:“掌门,地脉之炁虽沛然,却混杂厚重,非精纯先天一炁可比,恐需耗费极大心力提纯,且动静过大,易引外界察觉。而远引日月精华,更是耗神”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刘云樵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玄儿便是全真如今最大的‘关键’。倾尽我等心力,也要确保他筑基无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终南群山,声音低沉下去:“我有预感,此子成长所需,绝非区区一座终南山之炁所能满足。早做准备吧。”
阵中,李玄对两位长辈的担忧毫无所觉。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如同泡在温水中,非常舒服。那些涌入身体的“暖流”,会自动流向身体各处,让他感觉力气越来越大,精神也越来越好。
他偶尔会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看向阵外的刘云樵和玄羿,会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纯净而满足。
刘云樵看着那笑容,心中那份决断更加坚定。他转身,对玄羿道:“我去查阅《道藏》及先辈手札,看看有无类似记载或引导之法。此地,便拜托师兄了。”
玄羿真人肃然点头:“必不辱命。”
刘云樵离去,玄羿真人则忧心忡忡地看向阵中那小小的身影,又看了看坑底那块光泽明显黯淡了许多的金石,喃喃自语:
“小家伙,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要吞纳多少天地之炁,方能填饱你这无底洞一般的苦海啊”
山风拂过,吹动李玄额前的软发,他依旧沉浸在那种与天地交融的奇妙状态中,浑然不知自己这“炁吞终南”的势头,己让抚养他的师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