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煜哥,我成武人了!”
看着陈大牛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憨厚样子,齐煜大感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陈大牛天生的身体素质,应该就已经能达到自己吸收了一次灵性的程度了,这不得不让他感慨,大牛这家伙皮糙肉厚,真是个天生的练武材料啊。
就是生性憨厚老实,主动跟人动手什么的,基本不会去做。
作为朋友,本性纯良是好事,但在这个世道,良善对大牛自己恐怕算不得什么优势了。
想到这。
齐煜笑着嘱咐道:“大牛,你从村这头跑到村那头,再跑回来,就这么一直撑着铜皮!”
“好的,阿煜哥!”
陈大牛虽然听不懂为什么,但他刚突破成为武人,此刻兴奋地如同一个二百斤的孩子,根本没有去多想。
他出门就去执行了。
而忍不住眼框发红的薛梅,显然是能明白齐煜良苦用心,这是让村里人都知晓大牛变厉害了,就没人再敢小觑他们陈家母子了。
“梅婶。”
“你家的地,这两日能卖也就卖了吧。”
“年景不好,人再留在村子里,怕是没有活路了……”
齐煜将北境雁门关被攻陷的事情,一起告诉了薛梅,让她娘俩早作准备。
“恩……等我跟大牛说说。”
薛梅沉默了一阵子,齐家有个秀才姐夫消息自然灵通,可她似乎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她那个在北境当兵的丈夫。
外面村子里。
陈大牛一路显露武人征兆,碰到的邻里都是惊讶地询问了一番,他倒也憨厚地一一说明。
这立刻惊到了周遭的邻里们。
刚返回来不久的冯柱子,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幕后,他也是攥紧拳头,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错了。
……
齐家左邻。
“哎哎,当家的,我看齐家也是卖地了啊!”
“他家这是被盗后过不下去了?卖地的粮食都愿意拿给陈家,这齐煜心思是不错哈……”
张花桂把窗户开了个缝,瞧着外面的情况,待听清是跟齐煜有关系的陈大牛成武人了,她不由得想起上午的事情。
“我看齐家做的对,这年头,谁家的地也留不住了,而且齐煜还是武人了,等年景好些,他家不必种地,也能讨个好营生!”
李大康这两天被堵在家里,也不敢出门,生怕被村里那几个烧伤村户的家属缠上,让他赔偿伤药费,自家哪能拿出来那些闲钱?
此时,他小声嘟囔着,一想起之前的事情,就有点被打脸的感觉,自己还以为能象齐煜一样猎到点野味,没想到只是烧到了几个同乡邻里……
“也是,他家不象咱家。”
张花桂叹息一声,看着自家儿子狗剩直勾勾盯着桌子,她不由得一阵心疼起来:
“哎,儿啊,咱家没那么富馀,以后就只能隔一天吃一顿饭了,等明天晚上娘给你煮粥喝,听话!”
“哦,好的娘……”
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的狗剩,眼神饿得有点呆滞,他也不抬头,就只是盯着木桌,好象能想到吃饭时候的场景。
他年纪小,也是开始有些浮肿起来,再过一阵子,怕不是就要生病了。
“实在不行,咱家也卖地吧!”
李大康咬了咬牙,看着儿子的干瘦恍惚模样,有些忍不住起了卖掉祖产的心思。
“哎……卖了今年倒是能过去了,明年开春可咋个办哟!”
张花桂眼神低垂,她只觉得这日子越过越难,世道好似真要逼得人砸锅卖铁、卖地卖房、卖儿卖女,才会甘心放过他们一样。
屋里陷入沉默。
张花桂倒是没埋怨李大康昨晚面对齐家遭难的毫无动作,她知道自家汉子是不敢的。
那俩毛贼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家真能熬过这个灾年吗?
……
齐家右舍。
“哎呦,齐家的隔两天就给陈家送点粮食过去不说,陈大牛那个憨子居然都成武人了!”
赵春燕大腿都快拍肿了,她双眼泛红地死死盯着被人群围住的陈大牛,越看对方的憨笑表情,心里就越泛起浓浓的酸味儿。
“他姓陈的比咱家好哪了啊?”
“要是咱家给齐家干活跑腿,指定比这笨手笨脚的陈大牛利索呀!”
说着说着,赵春燕又想起来上次吴舒芬的话,这些本来都该是她家的好处,本来是她该吃上饱饭,本该是她家汉子习武有成,人人围绕奉承……
而此时,她却连吃糠咽菜都成了奢侈!
上次拿家里馀粮换了獾油,又给土匪纳了粮,自家已经开始吃树皮了,她赵春燕什么时候过过这种苦到骨子里的日子?
“天杀的,可悔死我了喽!”
赵春燕摸着自己已经开始浮肿的身体,悔恨象是潮水般将她的内心淹没,几乎要窒息到透不过气来。
“够了!”
“一天到头没个完了?!”
孙德胜恼怒低喝一声,他伤口还犹自丝丝拉拉地疼着,此时也没什么好脾气地骂道:
“还好哪了?”
“人家帮着齐家说话了,你给齐家使绊子了,就这么点破事儿,都来回叨叨好一阵子了,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闻言。
赵春燕一时语塞。
随即,她委屈地哭天抢地痛嚎起来:“我……我这不是心里难受么,要知道齐家混能到这地步,我当初哪敢张嘴惹下这祸事啊!”
“那赖家兄弟怕不也是……”
听到这话,孙德胜不由得气火攻心地捂着胸口,口中急促骂道:“你快闭上你的臭嘴吧!”
“你还嫌惹的人不够多吗?!”
“是齐家你能惹起了,还是陈家现在你能惹起了?”
“你就老老实实做个人不行吗?!”
赵春燕发懵地抬头望着大发雷霆的丈夫,那张陌生的暴怒面孔,一时间将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嗦着站了起来。
“我……我去做饭,不,我去村外找树皮去……”
赵春燕从未看到丈夫这么吓人的扭曲面孔,身子不知因为惧怕还是饥饿,打着摆子朝外面走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孙德胜同样是在心里悔恨不已,每听她一句嘟囔,他就象是有根刺扎进自己心里,这才象一头恶狼一样朝着媳妇吼起来。
而见到媳妇这般样子,孙德胜也是忍不住长长叹气一声,使劲攥紧了他的掌心,怨恨自己怎么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门外,赵春燕刚走两步,就耗尽力气地虚弱瘫坐在地上。
她依靠着土墙望向远处恭维声不断的人群,泪水顺着面黄肌瘦的脸颊,无声懊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