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还月朗星稀,后一秒,漆黑的天幕就被一道扭曲的、如同巨大青铜树根般的闪电撕裂。不是常见的枝杈状,那闪电更象是一种活着的、愤怒的纹理,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劈在了张家界天门山巅那座废弃已久的青铜祭坛上。
肖辰就在祭坛中央。
他不是自愿来的。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实验室刺耳的警报和炫目的白光,再醒来,就已赤身躺在这冰冷、刻满未知符号的青铜台上。
“滋啦——!”
雷电不是掠过,而是像液态的青铜,直接“浇”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和焦糊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注入感。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细小活物,正沿着他全身的毛孔,疯狂地钻进他的皮肤底下。
他猛地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借着天空中尚未熄灭的雷光,他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他的皮肤之下,无数细密的、闪铄着幽蓝微光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蔓延、交织。它们不象纹身,更象是一种……电路?或者说,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极度复杂的几何拓扑结构。
“见鬼……”肖辰低咒一声,声音干涩沙哑。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快速虚划。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思考时喜欢推演公式。但此刻,他划出的不是什么能量方程或流体力学公式,而是皮肤下那些刚刚成型的、带着灼热与刺痛感的纹路轨迹。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随着他指尖的移动,那些纹路竟真的在他皮肤下产生了微弱的能量呼应,发出细微的、如同电流穿过老旧变压器的“嗡嗡”声。
“嘿,兄弟,你这新纹身……挺别致啊?雷电法王限定款?”一个略带戏谑,但难掩紧张的声音从祭坛下方传来。
肖辰猛地抬头。
祭坛边缘,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景区保安制服、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的年轻男人。手电筒的光柱在他手里抖得厉害,显然刚才那雷击和他身上这诡异变化,把这哥们吓得不轻。
肖辰没理会他的调侃,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身体的变化吸引了。他死死盯着手臂上一段刚刚稳定下来的纹路,瞳孔骤然收缩,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那段纹路的走向,他太熟悉了!那是宇宙学中最基础的熵增公式!描述系统混乱度随时间增加的、冰冷无情的定律!
怎么可能?!一个物理公式,怎么会以这种具象化的、甚至是“活着”的方式,烙印在一个人的血肉之躯上?
“喂!跟你说话呢!大半夜的跑这禁区来搞行为艺术?赶紧下来!这地方邪门得很……”保安试图壮着胆子驱赶,但脚步却没敢往前挪动分毫。
肖辰依旧沉默。他尝试集中精神,去“阅读”皮肤上更多的纹路。刹那间,海量的、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的脑海——破碎的星图、扭曲的数学符号、无法理解的坐标片段、还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青铜器摩擦般的低语。
“呃啊!”他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大脑象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粒子对撞机,信息过载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卧槽!你、你没事吧?”保安被他吓了一跳,手电光晃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那口一直被肖辰忽略的、布满绿锈的青铜冰棺,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一道新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厚重的棺盖上蔓延开来。
保安的手电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通过冰棺半透明的、泛着幽蓝色泽的棺壁,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影。一个……女性的身影。
更让人心悸的是,那女性的腹部,正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星云状蓝光。
“妈呀!鬼……鬼啊!”保安终于崩溃了,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凄厉的叫声很快被呼啸的山风吞没。
肖辰强忍着脑内的剧痛,挣扎着看向冰棺。
棺中的女子,似乎因为雷击的能量灌注,或者说,是因为他体内这些诡异纹路的激活,正在苏醒。
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形丰腴而健美,即使在幽蓝的光晕中,也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她穿着一身奇怪的、象是改良过的汉服,衣襟上绣着某种从未见过的、如同神经束或星云脉络般的图腾。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即使隔着棺壁,肖辰也能感觉到那里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而原始的能量波动。那光芒,与他皮肤下流动的纹路,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让他体内的灼痛感奇异地减轻了一些。
“砰!”
一声更大的碎裂声。青铜棺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推开,滑落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女子——林红,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坚韧,带着刚苏醒的迷茫,但深处却仿佛倒映着整个银河。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祭坛上唯一“亮着”的东西——浑身布满发光纹路的肖辰。
四目相对。
没有惊恐的尖叫,没有多馀的疑问。林红的眼神在最初的恍惚后,迅速变得清明而专注。她单手抚上自己发光的腹部,眉头微蹙,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然后,她看向肖辰,用一种极其自然的、仿佛早就认识他般的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无意识地低语:
“源力……待启……”
这四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肖辰体内某个开关。
他皮肤上所有的纹路,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刺目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强光!尤其是那段熵增公式的纹路,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蒸发!
“呃——!”肖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分子层面开始崩溃、湮灭。视野被纯粹的蓝白色光芒吞噬,耳边只剩下皮肤下纹路过载的、尖锐的电子蜂鸣音,以及……祭坛周围空气中,因能量剧烈波动而产生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是谁?她肚子里的光是什么?我身上的这些鬼画符又想把我变成什么?!
开局就要被自己身上的公式给“熵增”掉了吗?!
肖辰在意识被剧痛和强光彻底淹没的前一秒,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青铜子宫日记-片段一】
“雷声是摇篮曲,电光是刻刀。我在混沌中雕琢我的‘编译器’,他将为我写下创世的第一行代码。而‘载体’已在冰棺中孕育,她将承载文明的胎动。乳汁已备,只待啼哭……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