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湖山县的西街就已渐渐苏醒。
影大和影七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粗布衣，裤脚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腿，脸上还特意抹了些灰尘，装作常年在外奔波的苦力模样，混在前往码头的人群中。
按照景澄的吩咐，他们要潜入被漕运帮占据的梁家码头，查清漕运帮为何执意要夺下这处受损的码头，以及他们夜间运输的究竟是什么货物。
影七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码头入口处站着两个漕运帮的人，穿着黑色短打，腰间别着短刀，正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进入码头的人，像是在排查可疑人员。
两人跟着人群来到入口，漕运帮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手上满是老茧，不像官府的人，便挥了挥手，放他们进去。
进入码头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中一沉。
原本属于梁家的码头，如今已被漕运帮彻底接管，岸边停靠着十几艘漕船，船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布包。
十几个苦力正扛着布包，从船上往岸边的仓库搬，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青色短打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岸边，大声指挥着苦力们干活，看模样像是负责码头搬运的头目。
他身边竖着一个牌子，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招工。
影大和影七对视一眼，朝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这位爷，我们是来寻活干的，您这儿还缺人吗？”影大走上前，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问道。
中年男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影大和影七一番，皱了皱眉头：“你们俩看着这么瘦，能扛得动这些包吗？我这儿的包，每个都有三十多斤，可不是闹着玩的。”
影大话少，他二话不说，走到一艘漕船旁，弯腰扛起一个麻袋。
麻袋沉甸甸的，确实有三十多斤重。他稳稳地扛着布包，快步走到岸边的仓库旁，将麻袋放下，动作娴熟，丝毫不显吃力。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你们俩看着瘦，力气倒不小。行，你们就留下吧，跟着其他人一起搬，中午管一顿饭，晚上结算工钱，一个时辰十文钱。”
“怎么称呼您？”影七问道。
“我叫冯茂才，你们和他们一样叫我才哥就可以了。”那男人说了一句，就继续招人了。
“多谢才哥！我们肯定好好干，绝不偷懒！”影大连忙应道，心中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成功了，他们顺利混入了码头。
影七也连忙上前，扛起一个麻袋，跟着其他苦力往仓库搬。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悄悄观察着码头的情况：岸边的仓库有三间，都挂着漕运帮的牌子，门口站着漕运帮的人看守，不许闲杂人靠近。
漕船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来一艘，运来的都是同样的麻袋，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苦力们大多是本地的穷苦人，互相之间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干活，像是有什么顾忌。
搬了约莫一个时辰，影七故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肩上的布包掉在地上，布包的一角被摔破，露出里面的东西。
竟是些黄褐色的沙子，颗粒均匀，看起来像是江边常见的河沙。
“你怎么搞的？连个包都扛不好！”冯茂才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影七呵斥道，“要是把少了，你赔得起吗？”
影大连忙上前，一边扶起影七，一边对着冯茂才陪笑道：“才哥，实在对不住，我兄弟昨晚没睡好，有点迷糊，下次一定注意。”
说着，他悄悄将布包的破口捏紧，防止更多沙子漏出来，又帮影七把布包扛起来，送到仓库。
这显然不合常理，沙子随处可见，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用漕船运输。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冯茂才吹响了哨子，示意苦力们休息吃饭。
影大和影七跟着其他苦力来到码头旁的空地上，地上摆着几个大木桶，里面装着糙米饭和咸菜，还有一锅清汤。
苦力们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影大端着一碗糙米饭，走到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的年轻苦力身边，坐下后，故意叹了口气：“哎，这日子真不好过，扛了一上午的包，才挣这么点钱。”
年轻苦力看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灾情刚过去，现在活儿不好找，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影大趁机问道：“兄弟，我看我们扛的都是沙子，这漕运帮运这么多沙子干什么啊？难道是要修什么东西？”
年轻苦力嘴里嚼着米饭，含糊地说道：“听才哥说，是要在江边修高水坝，防止下次水灾冲坏码头。”
影大心中的疑惑更甚——修水坝确实需要沙子，但用漕船大批量运输，未免太过浪费。
他装作贪财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兄弟，你说这白天扛沙子才十文钱一个时辰，有没有什么更挣钱的活啊？我们兄弟俩力气大，不怕累。”
年轻苦力听到这话，眼神闪烁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说道：“挣钱的活倒是有，就是轮不到我们。”
他凑的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我听人说，晚上码头还有一批货要运，扛晚上的包，一个时辰就能挣五十文，比我们白天扛一天还多。”
“五十文一个时辰？”影七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多？那怎么才能扛晚上的包啊？我们兄弟俩愿意干！”
年轻苦力摇了摇头，说道：“别想了，晚上扛包的人，都是漕运帮从外地调过来的，跟我们不一样。那些人每次运货的时候，码头都会戒严，不许我们靠近。”
“这么神秘啊！”影七感慨。
“对啊，我也是偶然听人聊天提到的，具体运什么，我也不知道。”年轻苦力摊手。
影大和影七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漕运帮真正的秘密，就在这夜间运输的货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