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几人也清淅地听到了楼下的对话,王革命和高志远望着沉鹤归,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沉鹤归静坐在书桌前,目光望向窗外,桌角摆放着他幼时与母亲的合影,原本照片中还有那个男人,自他娶了那女人进门后,沉鹤归便用剪刀将属于父亲的那一角剪切,烧了。
没有人天生会厌恶自己的父亲,他也曾憧憬过与父亲和睦相处,曾以为父母之间那种相敬如冰的相处模式是常态。
直到母亲去世后,他无意中发现了那女人写给父亲的信,直到他亲眼目睹父亲如何迫不及待地将那女人迎进门,他才明白,并非自己不够懂事,只因他不是父亲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
既然他已经选择退出,不再与他们往来,为何他们还要来打扰他和爷爷的生活?
楼下,老爷子整理好情绪,对一旁的郑好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嘴皮子可真厉害,爷爷谢谢你的保护,”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好好啊,能不能帮爷爷一个忙?”
郑好立刻应道:“爷爷您说,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老爷子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你能不能……帮爷爷去看看小鹤,安慰安慰他?”
看着老人强撑的坚强,郑好郑重地点头:“好,爷爷,我这就去。”
她随即朝停在远处的三宝招手:“三宝,过来。”
三宝“啾”地一声拍着翅膀飞来。
郑好将三宝轻轻放在老爷子手中:“爷爷,让三宝陪您说说话,我去陪沉鹤归,等会儿再来陪您。”
说着低头对三宝嘱咐道:“三宝,给爷爷唱首歌听。”
“恩,好的好的,姐姐,”三宝扑棱着小翅膀,用脑袋蹭蹭老爷子的手:“爷爷不伤心,三宝陪你,三宝唱歌。”
韩琼见状,也上前扶着老爷子在沙发坐下,郑好见他安顿好了,便转身上楼,轻轻敲响了房门。
王革命听到声音连忙开门,郑好走进来对着他们俩说道:“我来陪陪他,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离开,高志远顺手带上了门。
郑好走到沉鹤归身边,他仍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她想了想,在他旁边的床沿坐下,轻声说道:“别不开心了,我帮你把坏人赶跑啦。”
沉鹤归这才低声回道:“我没不开心。”
“瞎说,”郑好指着他微微泛红的眼框:“你眼睛都红了,还说不伤心?”
沉鹤归连忙抬头,用力眨了眨眼:“你看错了,是眼里进东西了。”
“哦?进东西了是吧?”郑好凑近些,抬手在他眼前故作认真地扇了扇:“那我帮你扇扇。”
这举动终于让沉鹤归的神色松动了几分,看向她:“你怎么上来了?”
“爷爷怕你躲在楼上偷偷哭鼻子,让我来安慰你。”
沉鹤归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谁会哭鼻子!我都多大的人了!”
郑好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既心疼又有些好笑,顺着他说道:“行行行,你没哭,是我想你了,不行吗?我来看看你。”
这话让沉鹤归的脸“唰”地红了,结结巴巴地重复:“想,想我?”
郑好看着他红着眼框的模样,沉鹤归本就皮肤白淅,此刻眼框通红,连眼尾都染着一抹红晕,配上绯红的脸颊,活象受了欺负的小动物,看得郑好手痒痒的,真想伸手揉一揉。
但她按捺住了这个有点“流氓”的念头,赶紧转移话题,目光落到书桌上的照片:“咦,这是你妈妈吗?”
沉鹤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拿起照片轻声道:“恩,是我妈妈。”
“呀,你妈妈真好看!”郑好凑近细看,不由的赞叹。
沉鹤归生了一双象他父亲的桃花眼,但其馀部分都随了母亲。
不同的是,他那负心爹的桃花眼里总带着几分滥情,而沉鹤归的眼神却象照片中的母亲一样清澈冷清。
照片中的沉母是个气质清雅的女子,一瞧便知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根据沉鹤归偶尔提及,他母亲应该是位能力十分出色的同志。
“是啊,我妈妈最漂亮了,”说起母亲,沉鹤归的话速快了些,语气也轻快起来:“小时候她以前常带我出去玩,去上班、逛街、吃好吃的,还去游乐园……”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终沉默下去。
郑好静静地听着,目光在照片和沉鹤归之间流转。
她想起初次见面时,沉鹤归像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满脸故作桀骜,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放下了防备,或许是在朝夕相处中,在一次次并肩出任务,一起玩闹的日子里,他眼中的冰霜慢慢消融。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需要被理解和呵护的少年啊。
郑好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来,坐下,我的肩膀借你靠靠,想哭就哭吧,哭完之后,我希望你别再为那个负心人难过了,咱们不稀罕。”
沉鹤归嘴硬道:“谁,谁要哭了!我才不会哭呢!”
郑好见他死鸭子嘴硬,干脆一把将他拉下来。
沉鹤归没防备,被她拽得跌坐在床沿,下一秒,郑好已将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肩头,拍了拍他的背:“哭吧哭吧,男人哭吧不是罪。”
虽然有些羞窘,但沉鹤归的心却莫名地软了下来。
似乎真的被郑好那句话说服了,男人哭一场,并非什么丢脸的事,他悄悄将脸埋进郑好的颈窝,告诉自己,只软弱这一回,就这一回,以后,绝不再为这些事难过了。
可一想到母亲生前受的委屈,心口还是阵阵发疼……他不禁说出口:“郑好,我想妈妈了。”
郑好感觉到颈间传来温热的湿意,她没有出声,更没有笑话他,想念妈妈,从来都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