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这一位置的敏感性,使得他被省检察院带走“协助调查”所引发的震荡,远超想象。京州作为汉东省会,地位特殊,市长被调查,不仅关乎个人,更直接冲击着地方政府的形象和稳定。
消息传开,京州市政府内部一片哗然。与刘飞关系密切的干部人心惶惶,而一些原本就与刘飞或陈立言理念不合、或更亲近赵安邦体系的人,则暗中窃喜,观望风色。市政府几个关键会议被迫推迟,一些原本由刘飞主导推进的重点项目,如京州新区的规划建设、老城区的更新改造等,进度明显放缓,陷入了“等领导”的停滞状态。
副书记不得不临时主持大局,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议稳定军心,但在会上也只能强调“相信组织,正常工作”,对于刘飞的具体情况,讳莫如深。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陈立言。不仅因为刘飞是他推动全省改革的重要臂助,更因为刘飞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若真被坐实了问题,对他本人的威望和信誉将是沉重打击。赵安邦集团这一招,可谓攻其必救。
陈立言在办公室里,面对着尹文武和匆匆从京海赶回来的周秉义,三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刘飞市长这一下,我们的工作很被动。”周秉义语气急切,“京州几个大项目一停摆,影响很快会传导到省里。而且,外面现在传言很多,说什么的都有,对我们整个改革派的士气打击很大。”
尹文武更了解省里情况的复杂性,他补充道:“关键是肖钰刚那边。他们既然动了手,肯定不会轻易放人。王娟那个案子就是个引子,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往刘飞市长身上扯,哪怕找不到直接证据,也会用‘持续调查’、‘需要核实’的理由把他长时间拖着。时间,站在他们那边。”
陈立言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常规的应对——发函关注、通过关系疏通——在对方有备而来且动用司法武器的情况下,效果有限。他必须拿出更有效、更能震慑对手的手段。
“他们打司法牌,想用程序困死我们。”陈立言终于开口,声音冷峻,“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法系统,不是他肖钰刚一家的天下!”
他目光转向尹文武:“文武,你上次说,省高检的林建国副检察长,和肖钰刚理念不合?”
“是的。”尹文武肯定地点头,“林检是业务专家,对肖钰刚某些过于‘灵活’的办案手法,尤其是围绕中心工作、服务‘大局’为名干预具体案件的做法,一直有保留意见。而且,李检在最高检那边也有很好的口碑。”
“好!”陈立言下定决心,“你想办法,安排一次我和林建国同志的‘非正式’见面。地点要绝对保密。不要谈具体案件,就谈汉东的法治环境,谈如何保障司法独立公正,不为任何个人或小团体所利用。听听他的看法。”
尹文武心领神会:“我明白,这就去安排。”
陈立言又看向周秉义:“秉义,京海那边不能松劲。你回去后,加大改革力度,特别是那个开发区集成和营商环境优化,要尽快出成效,出亮点!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发展成绩,来证明我们的路是对的,来反击那些试图用阴谋诡计阻碍发展的人!你越是做出成绩,刘飞市长这边的压力,反而可能会减轻一些,因为上级会看到,汉东离不开改革,离不开干事创业的干部!”
周秉义挺直腰板:“省长放心,京海这边,我一定打开局面,绝不姑负您的期望!”
就在陈立言开始布局反击的同时,赵安邦阵营也在加紧行动,试图将优势扩大。
赵安邦亲自给肖钰刚打了个电话,语气带着赞赏和催促:“钰刚,事情办得不错。刘飞这边,一定要‘深入’、‘细致’地查,不要怕花时间。王娟的问题只是个小口子,要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他线索。必要的时候,可以依法对刘飞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嘛。”
肖钰刚在电话那头保证:“安邦省长,您放心。案子在我们手上,节奏由我们掌控。只要他在里面,陈立言就得分心他顾。而且,只要时间够长,总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高育良则再次召见了吴长林,指示加快人事调整步伐。“趁着他陈立言注意力被刘飞牵扯,组织部要加快节奏。那几个关键岗位,特别是和省里改革项目对接密切的,比如省发改委分管投资的副主任、省国资委分管改革的副书记,还有两个重要地市的常务副职,要尽快拿出成熟方案,上会研究。要造成既成事实,等他缓过劲来,人也已经调整到位了。”
吴长林信心满满:“方案已经基本成熟,近期就可以提交书记碰头会蕴酿。”
一时间,汉东政坛风高浪急。陈立言面临着上任以来最严峻的考验:最得力的干将之一身陷囹圄,改革推进阻力重重,对手在人事、司法多条战线步步紧逼。他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复。
然而,陈立言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知道,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必须稳住舵,迎着风浪,查找到那条破局之路。与李维民的秘密会面,将是他打破司法围剿的第一步棋。而周秉义在京海能否迅速打开局面,用发展的事实说话,则将决定这场较量的最终底气。
风暴眼中心的刘飞,则在按照规定接受询问的同时,凭借着多年的政治素养,沉着应对,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分冷静和坚持,都是在为外面的陈立言争取时间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