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挫败,让赵瑞龙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而暴戾。
他花费重金打造的“瑞龙科创”成了圈内笑柄,试图渗透基金体系的阴谋刚露头就被陈立言掐灭,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无力。
他知道,在陈立言设置的规则框架内,自己那些看似高明的手段,都难以奏效。必须跳出这个框架,用更直接、更卑劣、更能打击对方根基的方式。
他驱车来到了位于郊外的一处隐秘山庄。这里并非他的产业,但其主人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更重要的是,这里偶尔会成为某些不便在公开场合露面的人物私下会晤的场所。
今晚,他要见的,是两位在汉东政法系统内举足轻重的人物——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育良,以及省委政法委副书记王晓君、省公安厅副厅长章费明。
山庄雅间,茶香袅袅,气氛却并不轻松。
“育良书记,晓君书记、费明厅长,现在这形势,你们也看到了。”
赵瑞龙没了往日的张扬,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懑,“陈立言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这些人往绝路上逼啊!他那套什么科技创新、本土培育,摆明了就是要断了我们这些传统企业的活路,更是要砸了很多人的饭碗!”
高育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赵瑞龙继续。
王晓君则显得直接一些,他眉头紧锁:“瑞龙,你的难处我们知道。
但陈立言现在风头正劲,沙瑞金也全力支持他,很多事,我们也不好直接插手。”
“我知道几位有难处。”赵瑞龙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不是要两位直接去对抗陈立言,那样太蠢。
但是,我们可以在我们自己职责范围内,做一些‘必要’的工作,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没那么顺风顺水。”
“哦?具体说说。”章费明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审慎。
“首先,是营商环境。”赵瑞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陈立言不是天天喊打造最优营商环境,吸引四方客商吗?我们可以从反面帮他‘净化’一下环境嘛。费明厅长,公安系统最近是不是可以搞几次大规模的,嗯……比如‘扫黄打非’、‘治安专项整治’行动?重点就放在高新区、经开区这些外商和投资商聚集的局域!声势搞大一点,突击检查频繁一点,最好能抓几个典型,在媒体上曝光一下。
让那些外来投资的人看看,汉东的治安环境到底怎么样!看他们还敢不敢轻易来这里投资!”
王晓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赵瑞龙的意图。这不是真的为了治安,而是要通过制造紧张氛围,破坏汉东省努力营造的开放、稳定形象,从侧面打击陈立言的政绩工程。
他有些尤豫:“这……动作太大,会不会适得其反?而且,总要有个由头……”
“由头还不好找?”赵瑞龙嗤笑一声,“娱乐场所消防隐患、涉黄嫌疑,或者就是简单的流动人口清查,哪个不是正当理由?至于尺度,费明厅长您自己把握嘛,只要让那些外来老板感觉到不方便、不安心,目的就达到了!”
高育良轻轻放下茶杯,缓缓道:“维护社会治安,是公安部门的职责所在。开展必要的专项整治,净化社会风气,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费明啊,这方面的工作,你们厅里可以结合实际,研究部署一下。要注意方式方法,既要达到震慑效果,也要避免过度执法,影响企业正常经营。”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头,又撇清了直接责任,将具体操作的“尺度”交给了章费明。
又继续说,“晓君,现在省厅费明说话可能分量不够,你从政法委层面牵头一下。”
王晓君心领神会:“是,育良书记,我明白了。我们会认真研究,适时组织开展相关行动。”
说完高育良就借口有事情就走,今天要不是赵立春打电话给他,他是不可能出来的,只不过上了赵家的船,现在已经下不来了。
赵瑞龙知道高育良一直看不起他,所以他也不在意,只要他老子还在,再加之高小风他就不怕高育良对向对立面。
高育良的离开,反而给他和王晓君、章费明聊天的机会。
“光是给他制造点麻烦还不够。”赵瑞龙话锋一转,露出了更狰狞的獠牙。
“最重要的是,要把他碗里的肉,抢到我们自己嘴里!他不是引进了‘阿尔法动力’,马上又要来‘奥托感知’吗?他不是扶持王启明那帮人吗?这些优质资产,凭什么让他陈立言一个人把持?”
“你有什么想法?”王晓君问道,目光锐利了几分。
“明的竞争不过,就来暗的!”赵瑞龙压低声音,说出了一条更为歹毒的计策,“针对那些关键的投资商,或者像王启明公司这样的内核企业的重要人物,安排‘仙人跳’!找最专业的团队,用最漂亮、最放得开的妞儿,设好局,拍下证据,然后逼他们就范!要么,让他们在关键的合作协议上让步,把利益让渡给我们;要么,就逼他们低价出让股权!特别是那个王启明,只要控制了他,就等于在陈立言的心口插了一刀!”
饶是王晓君城府极深,闻言也不禁微微蹙眉。王晓君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瑞龙,这……这可是违法犯罪!而且目标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赵瑞龙满不在乎,“做得干净点,谁能查到我们头上?用的都是外围人员,链条断得干干净净。
就算最后真有点风声,无非是些生活作风问题,能有多大影响?但对我们来说,拿到股权,控制企业,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晓君书记,费明厅长,只要我们能掌控几家这样的内核企业,就等于在陈立言的改革体系里钉下了钉子,将来进退自如!这比跟他正面冲突,划算多了!”
王晓君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深知此计凶险,一旦败露,将是惊天大案。
但赵瑞龙描绘的前景,又确实诱人。在汉东未来的格局中,掌握关键的经济资源,无疑会增加他这一派系的分量。
“瑞龙啊,”王晓君最终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商业上的竞争,要遵守法律底线。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更不能留下痕迹。你的人,要绝对可靠,手脚要绝对干净。费明在这方面,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支持,比如,哪些人是重点目标,他们的行程习惯等。但具体的行动,公安系统绝不能参与,这一点,你要清楚。”
这就是默许了。章费明听到王晓君把自己摘出去,只提供信息,心中稍安,连忙表态:“是,晓君书记,我们会注意保密,提供一些不违反纪律的、公开信息层面的参考。”
赵瑞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晓君书记掌舵,费明厅长协助,我就放心了!两位放心,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就在赵瑞龙紧锣密鼓地布置他的毒计之时,陈立言也并未放松警剔。他通过一些渠道,隐约得知赵瑞龙与高育良、王晓君有过私下接触,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指示秘书,加强对重点外商和本土企业家,特别是王启明等人的安全提醒,同时让公安系统内值得信任的同志,留意近期是否有异常的社会治安动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赵瑞龙的连环毒计,如同两张巨大的网,一张旨在破坏汉东的改革形象,另一张则直指改革的内核资产与人员。
一场更加阴暗、更加不择手段的较量,即将在这片土地上上演。陈立言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他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或许马上就要来了。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这来自暗处的最凶狠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