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联合调查组的最终调查报告,在紧张的氛围中出炉。其结论既在情理之中,又让某些期盼着更剧烈风暴的人感到一丝复杂的意外。
报告充分肯定了京州市近年来在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方面取得的成绩,但明确指出,在“光明峰项目”特别是“宏能化工”的引进和推进过程中,京州市委特别是主要负责同志,存在“发展观政绩观存在偏差,片面追求经济增长速度,对项目潜在的环境风险和社会稳定风险评估不足,决策程序不够民主科学,未能有效听取和采纳专业部门及基层群众的合理意见”
这是对李达康最直接的、政治层面的定性。
然而,在涉及具体违纪违法问题上,调查组经过严密核查,确认李达康同志本人未发现利用职权为本人、亲属及特定关系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行为,其在项目推进过程中的批示和要求,均是在其作为市委书记的职权范围内,以“加快发展”为由作出,未查实存在个人经济问题。
真正的突破口,集中在执行层面。调查报告详细列明了查实的数起违规违纪问题:
- 光明区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在具体负责宏能项目落地协调过程中,收受宏能集团相关人员给予的贵重礼品和购物卡,价值共计人民币200万元,并存在违规接受宴请等问题。
- 市环保局一名分管副局长,在环评评审环节,对专家提出的风险疑虑“选择性忽视”,施加不当影响,推动评审“快速通过”,事后查实其与宏能集团存在不当交往。
- 市规划局相关科室负责人,在项目规划许可办理中“开绿灯”,存在违规操作,并涉嫌收受好处。
- 宏能集团为加快项目进度,针对部分关键环节的审批人员,进行了有组织的“公关”活动,涉及多名处科级干部。
这些具体责任人,被立即移送纪检监察机关和司法机关依法依规处理。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又让很多人心里堵了一块石头。
松了一口气的是如刘飞等相对稳健的干部,以及省委书记沙瑞金。
毕竟,直接拿下一位强势的省会城市市委书记,引发的政治震动太大,不利于稳定。
现在这样,既明确了错误,敲打了本人,清除了执行层面的腐败分子,又维持了班子的大体稳定,是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一种“平衡”局面。
心里堵着石头的,则是像赵东来这样的“李系”干将。李达康虽然保住了位置,但“发展观政绩观偏差”这个帽子扣下来,其权威已经大打折扣,政治前景蒙上了厚厚的阴影。他们这些紧跟李达康的人,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赵东来本人虽然在调查中未被查出有直接经济问题,但其在事件中“唯上不唯实”、未能有效履职尽责的问题,也被调查报告不点名地提及,前途堪忧。
而对于躺在病床上的周大勇和他的老婆而言,这个结果或许并不能完全抚平他们身心的创伤。但至少,责任得到了部分追究,医疗费用得到了保障,周大勇的案件也被指令重新审理,朝着更公正的方向发展。
在调查报告公布的第二天,汉东省委召开了专题民主生活会。会上,李达康做了深刻检讨,承认自己在光明峰项目上“急于求成,主观臆断,未能坚持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未能正确处理好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教训极其深刻”。他的表态,低沉而凝重,与往日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陈立言也在会上发言,他没有落井下石,而是结合调查报告和即将正式下发的《产业转型升级行动计划》,再次强调了转变发展方式、贯彻新发展理念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以牺牲环境、牺牲群众利益为代价换来的gdp,是不牢固的,也是不可持续的!我们必须彻底告别那种路径依赖!”
会后不久,《汉东省产业转型升级与开发区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经省委常委会审议通过,正式以省委、省政府名义联合印发。这份带着“光明峰事件”血与泪教训的计划,以其严格的准入标准、科学的考核体系和明确的追责条款,为汉东省未来的经济发展划定了清淅的航向。
宏能化工项目被正式叫停,无限期搁置。那片已经初具雏形的厂房工地,如同一个巨大的伤疤,沉默地矗立在光明峰下,警示着后人。
李达康虽然暂时留任,但其影响力已大不如前,市长刘飞的话语权显著增强,省里陈立言倡导的发展理念成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