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车驶入陈立言所住省常委楼时，夜色已深，他拎着那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心跳，才迈步走向那栋安静的小楼。
几乎在他敲门的同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还是之前那个男人在大厅，显然一直在等侯，低声道：“祁厅长，领导在书房等您。”
祁同伟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跟着他走进书房。陈立言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手中端着一杯清茶。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领导，我来了。”祁同伟微微躬身，将手中的牛皮纸袋轻轻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随手一放。
陈立言的目光扫过那个袋子，没有表示什么，指了指沙发：“同伟来了，坐吧。我刚瑞金书记那边回来不久。”
一句话，就定下了今晚谈话的基调——这是沙瑞金书记和他共同意志的延续。祁同伟立刻挺直腰板，在沙发边缘坐下，摆出全力聆听的姿态。
“上面的态度非常明确，汉东必须要动一场大手术，刮骨疗毒。”陈立言言简意赅，直接切入内核，“第一刀，就是林城和吕州。党政班子、关键部门，都要换上新血液，要绝对可靠、能打硬仗的同志。”
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如此！而且动作比想象中更快、更猛！
“省委层面，瑞金书记和我已经初步统一了意见。”陈立然继续说道，但并没有透露具体分工和提名权的细节，那是更高层面的博弈，“公安系统作为维护稳定、清除腐败的重要力量，在这个过程中至关重要。林城、吕州的公安局主要领导，必须换上政治过硬、业务精通、敢于碰硬的同志，要能彻底配合新任党政领导的工作，更要能斩断过去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他的目光落在祁同伟身上：“同伟同志，你是省公安厅厅长，对全省公安队伍的情况最了解。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就是祁同伟等待的机会！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脑海中飞速闪过之前和梁璐、梁老书记沟通后初步拟定的人选，但他知道不能直接全盘托出，那样目的性太强。
他沉吟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然后才谨慎地开口：“省长，林城市公安局局长年纪偏大，开拓精神不足，面对接下来的复杂局面恐怕力有不逮。我个人建议，可以考虑由省厅刑警总队总队长王伟同志下去担任。王伟同志业务能力突出，侦办过大案要案，原则性强，而且年富力强，应该能打开局面。”
他先推了一个属于他自己派系，但能力和口碑也确实不错的人，这是一种试探，也是显示自己“出于公心”。
陈立言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至于吕州市”祁同伟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陈立言的神色，才继续说：“吕州情况更复杂，遗留问题可能更多。现任局长本身已经被腐化。我考虑，或许可以从省厅经侦总队或者治安总队选派一位作风强硬、熟悉经济领域犯罪的同志过去。比如经侦总队的政委李铭同志，或者也可以考虑从其他地市调任一位有丰富扫黑经验的干部。”
他没有直接提出梁老书记名单上的人，而是给出了几个选项，既表达了自己的思路，也留下了空间。
陈立言静静地听着，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他知道祁同伟背后有梁老书记的影子，也预料到祁同伟会趁机安插自己人。但只要提出的人选确实有能力、能干事，并且最终控制权在他和沙瑞金手里，这并非不能接受，甚至是一种必要的平衡和交换。
“恩，王伟、李强这些同志我都有些印象。”陈立言缓缓开口，“你的思路是对的，关键岗位必须用能打仗、打硬仗的人；吕州市公安局就不用省厅派人，不熟悉环境，反而不利于发展，这两个人一个下去林城，一个接副厅长。这件事你先有个初步预案，形成书面材料，注意保密。最终的人选，还需要上常委会讨论。”
“是！省长，我明白！我一定严格保密，尽快把详细可靠的考核材料准备好！”祁同伟立刻保证。陈立言没有否定他的提议，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祁同伟一直在思考吕州陈立言是不是有自己的人选，但是他不知道，脑海发动机都疯狂在旋转，但是就想不出来还有哪号人物会让陈立言亲自拉一把。突然他想到那个副局长，刚到吕州时候，那个投靠副局长？对就是他，这个时候陈立言是要做给人看，只要自身过硬，认清形势都能进步。
“领导，是我考虑不周，吕州市公安局工作我建议由吕州市副局长孙海接任，这次孙海同志在侦办赵峰案件中专业能力一流，而且省纪委调查他清正廉直，是一位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
“恩，孙海同志还是不错的”陈立言放下茶杯。“省厅常务副厅长也要下来，你那边有好人选吗？”
祁同伟本身想推荐岩台市副市长、市公安局长，这个是他岳父门生，也是这次他岳父想推荐的人，因为只要他上副省，主管日常工作副厅级别就可以提正厅。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陈立言司机推门进来，走到陈立言身边低声道：“领导，京州市常务副市长刘飞同志和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谭铭振同志来了。”
祁同伟闻言，眼角微微一跳。刘飞？谭铭振？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而且谭铭振此人业务能力极强，但不属于祁同伟和赵东来圈子，他有自己的主张。他们此刻联袂而来，嗅觉可真够伶敏的！
陈立言也是微微点头，看着祁同伟表情，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汉东省的官场，真是没有秘密可言。沙瑞金的飞机刚落地，各路人马就已经闻风而动了。他看了一眼祁同伟，淡淡道：“刘飞是我党校同学”
祁同伟立刻站起身：“省长，那您先忙，我先回去准备材料。”
陈立言摆了摆手：“不急。既然来了，都是同志，你也一起听听吧。刘飞同志管着京州的城建和政法口，谭铭振同志也是老公安了，或许对林城、吕州的情况也能提供些不同的视角。兼听则明嘛。”
祁同伟心中瞬间明了，这是陈立言要把他正式推到台前，也是让刘飞和谭铭振知道，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省公安厅的内核是他祁同伟。他立刻重新坐下，姿态却比刚才更加沉稳：“是，听从省长安排。”
片刻后，刘飞和赵东来在秘书的引导下走进了书房。刘飞看上去四十多岁，精明干练，谭铭振则年纪稍长，面色沉稳。两人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祁同伟，显然都吃了一惊，但立刻掩饰了过去。
“领导，打扰您休息了！”刘飞抢先开口，语气躬敬中带着急切，“实在是有重要情况想向您汇报。”
谭铭振也立正敬礼：“省长好！祁厅长好！”他看向祁同伟，眼神交流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坐吧，刘市长，振铭局长。”陈立言语气平和，“什么事这么急，让你们两位深夜跑到我这里来？”
刘飞和谭铭振略显拘谨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刘飞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领导，我得知省委可能要对林城、吕州等地的人事进行调整。京州作为省会，稳定压倒一切。我们担心这边的动荡可能会影响到京州，特别是光明峰项目后续的一些遗留问题，所以想来向省长您表个态，京市政府和公安系统坚决拥护省委的任何决定！同时也想请示一下，我们在下一步的工作中，需要注意哪些方面？是否需要我们配合提供一些相关的情况？”
他的话说的很委婉，但内核意思很明确：我们嗅到风声了，我们都是老同学了，我们立场都是很正常的站队你，现在想立功，想知道怎么做才能安全甚至获益。
谭铭振补充道，语气更直接一些：“省长，祁厅长，我们市公安局近期也梳理了和林城、吕州方面的一些涉案关联线索，如果省委有需要，我们可以随时提供，全力配合省厅和兄弟市局的任何行动！”
陈立言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刘飞和谭铭振脸上扫过，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祁同伟。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这两位的到来，其实就他通知的，与其说是汇报工作，不如说是想告诉祁同伟，要我推你上去可以，但是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我要安排另外一个人，不能让你一人独大。
陈立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看着祁同伟“同伟，刚刚说到哪了，这两个不是外人，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