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各大社交平台出现一个名为“京州市政府、京州中福纵容长明集团吃人血馒头”的标题，视频看起来很远，比较模糊，没有对话声音。
然而，这个点的网络早已陷入沉寂，视频发布后两小时，点赞量不足百，评论区仅有零星几条质疑 “标题党” 的留言，这场精心策划的 “爆料”，似乎正朝着 “石沉大海” 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京州市公安局网安支队的监控屏幕上，这条不起眼的视频却被系统标记为 “高风险舆情线索”。值班民警盯着屏幕上的关键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视频的传播路径和发布者信息。“头儿，这视频里提到的‘市政府’、京州中福和长明集团’，都是咱们市的重点企业，看视频画面好象就是光明区棚改区，你看要不要上报。” 值班民警转身对后面人说道。
值班负责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凝重地看着屏幕：“把视频内容、发布者信息和ip地址转给光明区分局，让他们立刻核实情况，务必在天亮前控制住局面，绝不能让事情发酵。”
凌晨三点，光明区分局值班民警，敲开了光明区一栋小区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当他看清门外是三名警察时，眼神瞬间警觉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
“你是周勇吗？‘法治前沿’的记者？”民警出示了警官证和搜查令，“我们接到举报，你捏造并散布虚假事实，损害政府机关的形象和声誉。这是搜查令，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勇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有准备。“请进吧，警官同志。不过我建议你们先看看这个。”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直播的画面，观看人数正在飞速上涨。
民警脸色一沉，“把手机放下！你这种行为已涉及对国家机关和公众秩序的严重挑战，其性质较为严重，会构成犯罪。”
“已经晚了，警官同志。”周勇微笑着，“从你们敲门那一刻起，直播就开始了。现在全国网友都在看光明分局是如何‘依法办事’的。”
出警民警将现场情况回传指挥中心。几分钟后，周勇直播间显示被封；封禁理由“编造虚假信息，内容极其恶劣，严重损害政府形象”。
紧接着，现场民警听完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后，说：“周勇，你造谣攻击政府的行为，性质非常恶劣，已构成刑事犯罪，现在我们依法传唤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周勇一边挣扎着反抗民警的控制，一边对着小区嘶吼：“光明区分局是黑警，官商勾结，欺压百姓！”
嘶吼声吵醒了不少居民，他们纷纷打开房间灯光，伸出头来或打开房门走出来看热闹。
周勇的家人也马上将客厅监控调了出来，上载到社交平台。几分钟后，一段记录民警深夜上门抓人的监控视频再次引爆网络， 光明分局深夜抓人 记者爆料遭报复 等话题迅速登上热搜，原本不温不火的爆料视频，在舆论的助推下，播放量突破百万，让整个汉东又陷入前所未有的舆情危机。
窗外天色刚泛白，孙连成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眼看了下来电显示—赵东来。
“赵局，这么早……”
“孙区长，出事了。”赵东来的声音异常严肃，“凌晨时分长明集团恐吓棚改区受害群众视频，被人发在网上。市局指挥中心监测到舆情后，让光明分局前往现场核查，结果你们光明分局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抓了。人家现场全程直播，我们把直播封了后，他家客厅还有监控，把抓人视频拍得一清二楚，现在视频全网疯传。达康书记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发大火，我先知会你一声。”
孙连成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赵局长，你说清楚点，什么是我们光明分局？我怎么不知道行动？”
“网警监测到那段视频后转给了光明分局，光明分局杨副局长直接批示抓人，没经过市局。”赵东来叹了口气，“你现在马上也去了解一下情况，我估计李书记上班知道情况后，就要见我们。”
挂断电话，孙连成匆忙洗漱穿衣。妻子被动静吵醒，迷迷糊糊问：“这么早要去哪？”
“出事了。”孙连成系着领带，简单解释了情况。
“又是光明区的事？你这个区长当得真憋屈，有权力的不管事，管事的没权力。”妻子翻了个身，嘟囔着，“要我说，就该让他们看看，没你这块抹布，京州这桌子谁都擦不干净。”
孙连成苦笑一声，没有接话。这话虽糙，理却不糙。他来光明区几年，名义上是区长，实权却牢牢掌握在区委书记丁义珍手中。丁义珍对外就称李达康的化身，做事全靠晚上喝的多少，导致光明区决策常常越界违规。而孙连成则成了专门的“擦屁股官”，出了事总是他背锅。
清晨，省委书记办公室。沙瑞金象往常一样拿起内参看完后，拿起全省简报看了起来。不到几分钟，眉头紧皱。
白秘书端着茶杯走进来，看到沙瑞金表情后，瞬间放慢脚步，减小脚步声。沙瑞金将简报重重摔在桌上。“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指着简报，对站在一旁的白秘书说：“你知道京州光明区分局凌晨抓人的事情吗？”
“领导，我知道一点，具体情况我已经让达康书记去了解，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沙瑞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小白，你说这京州背后怎么反映出那么多问题呢？”
白秘书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怎么接。关键是他不敢接，从情感角度上来说，他更加贴近李达康，毕竟都是省委书记秘书出身，因此对秘书帮的李达康有着天然亲近感。但领导问你了，你又不能不回答，回答还不能带个人主观色彩。
白秘书组织了一下语言：“领导，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执法过度，大风厂和京州中福事情发生后，京州市委对于社会治安及舆论管控和考核比较严格，政策下到基层后就会过度理解、过度执法，其实出发点是好心。”
“但是，必须严肃处理。从现有材料看光明分局的执法程序明显存在问题，若不查清真相，不仅会损害政府公信力，还会再次影响汉东的营商环境。”
沙瑞金点点头，补充道：“小白，你代表省委要督促京州市政府尽快平息舆情，给公众一个交代。告诉李达康，必须公平公正处理此事，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
当沙瑞金的指示传到京州市委大楼时，孙连成刚刚赶到李达康办公室门前。看到李达康秘书正在门口东张西望，面色凝重。
“张主任，领导心情怎么样？”孙连成小声问。
“很糟。”李达康秘书压低声音，“赵局长已经在里面了。相关视频已经突破千万播放量，网友都在骂我们。还没上班，省委沙书记的批示就到市委了。刚刚省委高育良书记、省政府陈立言省长、省委宣传部赵雨宣部长相继都跟着批示了。”
孙连成心里一沉。这是汉东省最高层的集体表态，压力全部压到了京州市；按照李达康的性格和作风，全部压力都会压给光明区。
还在思考怎么应对，李达康暴躁的声音就从办公室里面传出来。“小张，孙连成他到哪了，几点了，我给他10分钟，十分钟不到，让他不用来了。”
孙连成一阵苦笑，成见是一座大山。在李达康秘书示意下，走进办公室。
李达康背对着门，眼神看着窗外。站在办公桌前面的赵东来一动不动，不敢发出响声，生怕让李达康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
李达康听到进门声，他缓缓转身，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孙连成，这都几点了，你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吗？你不想干就打报告，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档狠狠摔向孙连成和赵东来，“光明区和公安局真是能耐了！半夜上门抓记者，还被人全程直播！现在全网说我们压制言论自由！”
孙连成刚要开口，李达康直接指向他：“孙连成，你这个区长怎么当的。光明分局还在不在市委领导下？谁给他们的权力深夜破门抓人？还有你赵东来，网络舆情、深夜抓人，你这个市公安局局长难道一无所知？”
孙连成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李书记，我…… 我也是早上才看到视频，马上就安排人去核实情况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 李达康打断他的话，“你身为光明区区长，统筹全区工作，公安局就在你区政府领导下开展工作；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一句‘没想到’就想搪塞过去？我看你这个区长，是不想干了！”
“我现在不想听解释！”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
一旁的赵东来看了看孙连成，知道他再不讲几句就说不过去了，毕竟都是给他背锅。他主动开口：“达康书记，光明分局的执法程序确实存在遐疵，我建议对当晚值班领导和局长停职反省，并且安排市局的人重新调查此事。目前最重要的是平息舆情，不能把京州中福和长明集团带出来，他们本身就因为李功权的事情在闹撤资。”
李达康的脸色稍有缓和，他看着赵东来，语气缓和了一些：“东来，还是你考虑得周全。现在沙书记和省委、省政府都在盯着这件事！你们必须立刻做好两件事：第一，赵东来负责处理好网络舆情，消除负面影响；第二，孙连成你给我听好了，必须确保京州中福和长明集团不能撤资，同时让他们按照要求推动光明峰二期项目，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你自己向市委递交辞职报告！光明峰项目关系到京州未来五年的发展，要是黄了，你自己去向京州一千万人民群众请罪！”
孙连成低下头，“明白，我立即去办。”
“东来，”李达康再次转向赵东来，语气稍微缓和，“你配合孙区长，妥善处理这次事件。涉事民警该停职的停职，该处理的处理，要给公众一个交代，但是营商环境改善，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畏首畏尾，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你们还是要给市政府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是，李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