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分钟,祁同伟就到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星徽闪铄着冷硬的光芒,步伐依矫健,但眉宇间那份曾经的锐气,已被一种深沉的、甚至略带阴暗的谨慎所取代。
祁同伟走进办公室,脸上习惯性地准备堆起笑容。
当他的目光与办公桌后抬起头的那双眼睛相遇时,笑容瞬间冻结,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充满无法置信:
“振…振华?!你……”
陈立言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冰冷地截断了他的话。
“祁厅长,这里是省政府,只有陈立言副省长。”
那一声“振华”,又被陈立言毫不留情地摁了回去。
祁同伟象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
他猛地醒悟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挺直腰板,朝着陈立言敬礼。
报告“常务,省公安厅祁同伟”报道!
陈立言伸手指了指沙发,自己则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份关于大风厂股权纠纷的摘要,坐到了祁同伟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找你来,是为大风厂职工股权的事。”陈立言开门见山,将材料放在茶几上。
祁同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常务”,这不是京州市负责?公安厅处理不了债务纠纷……。
据我所知“证据链很清淅,法院的判决也早就下了。
“同伟?”陈立言轻轻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祁同伟脸上。
“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祁厅长心中还有党性和初心吗?”
陈立言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显深沉;香江不是法外之地。
你祁家村野狗都能吃公粮,为什么大风厂员工拿回属于自己的钱要用生命换?
维护法律权威和社会稳定,是你的首要职责。
不要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现在回头,还有一线生机!
祁同伟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番话,轻描淡写,却象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抵在了他最隐秘的命门上。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祁同伟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巨大震动和恐惧,声音变得异常顺从:
“是,陈省长,您指示得对!
请您放心,我……我亲自去找高小琴谈,做她的工作,务必让她尽快、足额支付这笔股权款!绝不能影响社会稳定大局!”
“不是去做工作,是去执行命令”陈立言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看到结果。
一周之内,资金必须到位,发放到每一位大风厂员工手上:大风厂地块价格重新评估。这是死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祁同伟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动作有些僵硬。
“同伟,送您一句话:政治立场要坚定,脚踏两只船结果只有翻船!
说完,陈立言也站起身,送他到门口。在祁同伟拉开门的那一刻,陈立言似乎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直透心底:“一川,替我送送祁厅长。
祁厅长是能人,在汉东深耕多年,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对吧,同伟同志?”
正准备出门的祁同伟身体又是一僵,他看了一眼候在门边、低眉顺目却透着精干的邓一川,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有些仓皇地快步离开,背影失去了来时的沉稳。
邓一川回到办公室。陈立言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祁同伟的专车飞快地驶离省政府大院。
“省长,祁厅长他……”邓一川轻声开口,带着询问。
“他会去办的。”陈立言打断他,语气笃定,“因为他比谁都怕。
“一川,将省府资料和汉东省五年内经济数据都统计给我。”
邓一川迅速记录着要点:“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陈立言看着他迅速进入状态的背影,心里稍稍安定。
他选择这张“白纸”,或许是一场赌博,但面对汉东这盘错综复杂、敌友难分的棋局,一个没有过去羁拌、渴望抓住机会证明自己的人,或许才是最可靠队友。
敲打祁同伟,既是解决迫在眉睫的大风厂难题,也是一次试探、警告。
前世最喜欢的角色,甚至超越了高育良。他的忠诚,陈立言不会怀疑!
15年前,他放弃京华大学,用陈振华名字就读汉东大学哲学系。其中一点就想改变“高育良、祁同伟等人”人生轨迹;但他低估了人性的力量。
一切还是跟随剧本再走。
陈立言点了一根烟。“我苏醒了,以钟家让步,侯亮平出来应该不死了!
要是能按照设想,让这把刀来汉东,秘书帮也就…。
烟熄灭后,陈立言拿起笔,在一份份新文档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权力更迭的细微序曲。
汉东只是我的起点!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