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听到李素婉清冷的声音，身子便是猛地一哆嗦，仿佛面对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他嘴唇拼命翕动，似乎想咬紧牙关。
但一番神色挣扎之后，话语却象是竹筒倒豆子般，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小、小人王虎……是替家族来收债的……”
“赵霖，他是清源茶庄的少东家，他欠了我们王家一大笔灵石……”
“他说来找他爹拿钱还债，小人怕他跑了，便一路跟到茶庄。”
“他让小人在店外等着，自己进去了。没过多久，这位公子也进去了。”
“然后……然后店里的禁制突然就开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再次浮现出挣扎的神情。
恰在这时，李素婉似乎嗓子有点痒，蓦地轻咳了一声。
王虎的话立刻变得流畅起来：
“小人在外头，猜到他可能又想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没太当回事。”
“反正……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可、可万万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踢到了铁板！竟被这位公子给反杀了！”
“后来巡逻队来了，小人不想被牵扯进去，就想着赶紧溜走，结果……结果……”
后面的话他已说不下去，只是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番证词，与顾青玄的陈述完全吻合。
尤其是清淅的点明了赵霖有前科，以及他弑父夺财的动机。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面色铁青的陈管事身上。
李素婉也看向陈管事，淡淡道：
“陈管事，看来此事已明了。”
“是赵霖弑父在前，意图劫杀我这位顾家侄儿在后。我侄儿被迫自卫，何来行凶杀人之说？”
“此人证，便交予你陈家。”
“至于我这侄儿，受此惊吓，我便先带回去了。”
陈管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人证物证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想强行扣人已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李素婉拱了拱手：
“原来是一场误会。既然李管事作保，又有人证，那此事便与这位顾贤侄无关了。”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函。”
他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却也只冲着李素婉。
目光扫过顾青玄时，他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篾，显然并不将这个顾家小辈放在眼里。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顾青玄心头。
陈家颠倒黑白，蛮横无理，一句“误会”就想轻轻揭过？！
不甘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电光火石间，一贯的谨慎让他本能地计算代价：
婉姨能保他全身而退已是极限，不可能为他一个外姓子弟，与陈家撕破脸。
家族之人至今未出现。
此刻发作，非但于事无补，反会令为他出头的婉姨陷入两难。
滔天愤恨被这冰冷的权衡瞬间冰封，压入心底。
他松开紧握的拳，沉默地退至李素婉身后，面色平静无波。
今日之耻，他记下了。
陈家，我们来日方长！
李素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她转头看向陈管事：
“既然误会解除，那便好。”
“另外，提醒陈管事一句，这茶庄后续归属，还需四大家族共同商议。”
“虽然人证由你带走，但搜检、查封事宜，就不劳烦陈家了，我李家自会安排妥当。”
陈管事闻言，脸色一沉。
但对方句句依足了规矩，他抓不到任何错处。
他死死盯了李素婉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李管事做事，果然周密！”
“这人证，我陈家定会‘好好’审问！”
“我们走！”
说罢，他猛一甩袖，带着手下与面如死灰的王虎，悻悻离去。
李素婉立刻雷厉风行地指挥带来的李家护卫，封锁茶庄，驱散人群。
接着，她走到顾青玄身边，脸上带着歉意：
“青玄，今日你受委屈了。”
“是婉姨考虑不周，以至于让你遭遇险境。”
说着，她取出一个玉瓶，“这里面有两颗‘凝碧丹’，对稳定心神、治疔内伤有奇效。”
“你且收下，算是婉姨一点心意。”
顾青玄摇摇头，推开玉瓶，真诚道：
“婉姨言重了。”
“此事与您无关，是那赵霖丧心病狂。”
“反倒是我要多谢婉姨，若非您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丹药，晚辈断不能收！”
李素婉见他态度坚决，且眼神清澈，不似作伪，心中对他更是高看一分。
她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婉姨也不强求。”
“这样吧，我需立刻去向驻守坊市的家族长老汇报此事。”
“你在此稍候片刻，约莫半个时辰后，我亲自送你回云梦山。”
“免得……路上再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意有所指，显然担心陈家不甘心，会在半路搞小动作。
顾青玄也正有此虑，闻言拱手一礼，感激道：“那便有劳婉姨了。”
两人约定好汇合地点后，便暂时分开。
顾青玄没有在原地傻等，他信步来到了人流如织的广场摆摊区。
这里人多眼杂，大庭广众之下，陈家人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公然对他下手。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小黑放了出来，让它落在自己肩头。
玄羽鸦拥有侦察天赋，万一有人暗中跟踪，小黑也能提前察觉。
走在熙攘的摊位之间，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顾青玄的心绪渐渐平复。
他一边随意看着摊位上的各种物品，一边通过灵契与小黑交流。
忽然，小黑传递过来一道微弱但清淅的意念，指向旁边一个卖各种灵草种子和幼苗的摊位。
它对其中一粒灰扑扑、型状有些不规则的种子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顾青玄心中一动，走到摊位前。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见有客来，热情招呼。
顾青玄没有直接询问那粒种子，而是故意挑选了好几种灵草种子，其中混杂着小黑指示的那一粒。
“老板，这些种子怎么卖？”
“道友好眼光！这些都是上好的灵种，成活率高！您要的这几种，加起来给三块下品灵石就行！”
“太贵了……”
顾青玄摇摇头，作势要走。
“两块，只要两块灵石。道友，你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下。”
“两块灵石，搭上那两株幼苗。”顾青玄故意道。
“这……行吧，反正要收摊了。”
顾青玄这才回身，爽快地付了两块灵石，将幼苗和种子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