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未栖望着从烟尘中缓缓走出的那道身影,大脑某一瞬间有些宕机。
紧接着涌上的是一股荒谬感,她难以相信,那个在训导员家里蔫坏的顾铭,竟然真的就是顾申明!
只是她怎么也难以将“大圣”与顾铭联系在一起……
就象小光头说的:气质,太不搭了。
那道挺拔清瘦的身影正稳步走来。
身形不算健硕,甚至有些单薄,但……
司徒未栖却清淅地感受到一股外放的桀骜与不凡。
气质,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
如果说之前的顾铭给她温和又蔫坏的印象,那么眼前的顾申明,则充满不加掩饰的霸气。
他没戴面具,没穿风衣,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面容更加清淅俊朗,不见从前半张脸的狰狞。
从气质到外形,都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但司徒未栖无比确定:那就是他——顾铭,或者说,顾申明!
她忽然想起之前顾铭说过的话:“顾铭、顾申明、大圣……某些地方不一样,但某些地方,一样。”
当时她还以为是什么哲学话题……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真实话题。
就在她发呆地望着远处的顾申明时,对方锐利的目光突然刺来。
那一瞬,司徒未栖几乎窒息,感到一阵寒意。
那道曾温和的眼神……变化太大了。
她看见顾申明抬手按向耳侧,紧接着,她的耳麦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违抗命令,下个月工资归我。”
司徒未栖脸一黑,内心哀嚎:不要啊!
那可是她目前唯一的六十万月薪!生活费啊!
没了还怎么给青临买名牌衣服!
“还看?两个月。”耳麦里再度传来恶魔般的低语。
司徒未栖双手硬生生把自己的脑袋扭开,眼中失去了光芒,喃喃道:
“他跟训导员……是亲姐弟吧。”
卫思思勉强站起,目光复杂:“他变了,又没变。他还是他,可他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
陈倩雪冰冷的眼眸终于在那道身影出现时融化。
她起身向他走去,却在下一刻停住——
她看见,那道身影第一个走向的,是那位白裙少女。
“我……”陈倩雪心绪翻涌,眼中掠过一丝失落:“终究……只是个外人。”
顾申明步伐平稳,眼中闪过两点红芒——火眼金睛已探查过刚才那道异常气息。
他并不急躁,只是缓步向前,佯装未曾察觉。
否则,打草惊蛇,那个“眼睛”……可能会逃。
其真实实力,目前仍是未知。
但他那双凌厉的目光最终还是柔和了些,望向前方,露出一丝无奈。
那小妮子正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双手扒着缝隙,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模样……让他的心狠狠一揪。
顾申明忽然有些后悔之前语气太生硬,可两辈子没怎么认真谈过恋爱的他,直男第一反应仍是:
自己身边太危险了,她必须远离,至少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
无论是深渊089,还是这次的神嗣,他都有一种感觉……是冲着自己来的,至少因他而来。
当初褒姒处心积虑要得到他,就说明至少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
已经两次了……两次他都险些来不及赶到。
他不敢想象若是真的晚上一步,抱着小妮子冰冷身躯的画面。
他抬手撤去了护着她的屏障。
下一刻,少女轻提裙摆,向他奔跑而来。
这是顾申明两生中第二次遇到这么令人心疼的女孩,她跑得匆忙,连鞋子掉了也顾不上,赤着双脚宛如一头奔向他的雀跃小鹿,眼中盛着喜悦与一丝不安。
他知道她在忧虑什么。
宽阔的长街上,众人忽然看见,少年停步驻足,少女裙摆曳风、赤足奔跑,如一朵盛开在凛冬的雪莲。
在即将接近的那一刻,白色的裙摆毫不尤豫地跃起,撞进了少年的怀中。
明华市中心,最高指挥室。
滴滴、滴滴——
指挥室内,监测仪器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偶尔响起一两声格外尖锐的鸣响,刺得人神经发紧。
每一声急促的高鸣传来,就有一位指挥官脸色骤变,迅速俯身看向实时战况屏幕,对着耳麦低声下达指令。
随之而来的,是主屏幕上代表污染区的蓝色局域又一次扩大。
夜行狂沉默地站在指挥台前,双手撑在控制面板上,表情静如止水。
唯有那根无意识敲击着台面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低声道:“天……亮了。”
正在整理战报的秘书总长陈烨闻言放下笔,抬头向外望去。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风雪终于放过了明华市,天际泛出鱼肚白,一轮殷红的朝阳正从东方的地平在线跃过。
“是的,总长。”陈烨回过头,看向面色疲惫的夜行狂,轻声回应。
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明华市黑手套市总长,夜行狂自战争初现端倪之日起便几乎没有休息过。
连续的高压与焦虑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使他显得异常憔瘁。
在陈烨印象中,这位市总长向来不苟言笑,统御整个明华黑手套部门,战斗风格更是出了名的狂暴。
虽是文灵印,却在战场上经常以伤换伤、奋不顾身。
也正因如此,他是六部市总长中装配义肢最多的人。
而如今,这场战役几乎将那个铁人般的总长压得喘不过气,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陈烨内心备受煎熬。
“是啊……世界的天亮了,”夜行狂声音愈发低沉:“但明华市的天……还没有。”
陈烨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苍白地劝道:“这一切会过去的。那个神秘部门已经出手了,我们……”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是希望,不是战术。”夜行狂打断他,语气冷峻。
他微微停顿,象是教导,也更象是自语:
“只有赢下来的,才叫战术。剩下的,只是希望。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一个我们根本不了解的部门——或者某个人身上。”
“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我只能当作他们并不存在,只能当做一个最后的希望,并做最坏打算。”
陈烨若有所悟地点头,仰首望向总屏幕,眼神却不由黯淡。
战线仍在扩展,除了污染程度最轻的第四大区稍得控制,其馀三大区自昨夜起已扩张了百分之二十。
黎明已至,而明华六部对这场灾难背后的真相,仍一无所知。
“有赵总长的消息吗?”夜行狂突然问道。
陈烨低头迅速翻阅记录本:“已尝试连络十二次,始终无信号。是否需要继续……”
“不必了。他没有消息,就说明第四大区仍在苦战。” 夜行狂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白部总长一去不返,这意味着……
就连那个被称为“黑刺”的部门,恐怕也陷入了苦战,一时难以抽身。
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个尚未成熟的部门,本就是一场危险的豪赌。
“报告总指挥!第二大区东半部主力来电!”一名指挥员举着通信仪急报。
夜行狂心中一振——是好消息?
他大步上前接过设备,却在看到调用者时眉头一紧:“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