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三指就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那些自己曾经杀死的,曾经自己曾经残害的,乃至于更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无数的邪灵缠绕上自己的身体,无数张嘴巴张开,贪婪地啃食起自己的血肉,直至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但很快的,在冥冥中因果的作用下,肢体复生,又是众多嘴咬下一一如此反复,永不停息。
这是自己的诅咒,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东西,自己将永生永世沉沦在此,永远都不得解脱::::
“帮主,帮主!”
馀三指猛然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艳丽且殷切的脸。
意识仍然混沌,馀三指思量了好一会,方才想起这到底是谁。
自己的左右手,李幻竹,李夫人。
此刻,这位脸上挂满了忧虑之色,似乎极为担心自己的身体,但其中实际的情感嘛:
呵,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馀三指晃了晃脑袋,不过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一一他马上便皱起了眉毛,然后捂着头,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周围是红砖绿瓦,白石高墙,如果单从模样上来看,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整洁的城市一一这在整个汉地都属实难见,尤其是那些众多的西式建筑,馀三指通常只是在那几个通商港口时见到过些许。
中国的古香古色和西方的哥特建筑物混合在一起,带来某种分外怪异的美感。
不过奇怪的是,与之前从门外看到的景色不同,哪怕如此干净的街道上,却见不到任何一个行人。
整个城市空荡荡的,就仿若是鬼域一般。
他脸色骤变。
很明显,自己进到那天杀的城里了!
只是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围杀,歼灭,还是单纯就是想把他们困住,争取自已逃跑的时间?
馀三指的心情越来越不安,他忽然抬起脑袋,对李夫人说道。
“其他人呢,现在都在哪里?”
李夫人连忙回答道。
“禀告帮主,其馀人醒的比您快一些,现在有点不安的厉害,要不然我也不能冒昧把您叫起来.”
李夫人的声音也是慌乱的很,但李三指并没有理会,而是在沉思一会后,忽然开口说道。
“把其馀人召集起来,我有事和他们说。”
那些牛鬼蛇神来的很快。
亦或者说,打进到这城里以来,这群家伙就没有散去过,全都眼巴巴地指望着馀三指苏醒,能够带他们脱离这个险境。
馀三指简单扫了一眼,然后平缓地说道。
“首先我在这里要给各位道个歉,我确实不知道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场躁动,
最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这句话,下面顿时爆发出一阵骚乱,几个脾气急一点的险些骂出声来所幸他们马上就想起自家首领是什么德行,又重新闭紧了嘴巴。
馀三指倒也没在意分毫,而是沉稳地继续。
“遇到这种情况,再抱怨也没什么用,首先得确认咱们到底是在哪一一我问你们,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可寻到过出路?”
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有个汉子站出来答道。
“帮主,这哪有什么出路?我们逛了好几圈了,连城门在哪都没找到,反而莫明其妙走丢了几个弟兄,然后便再也不敢瞎走了
场馀三指点点头,后又道。
“马老。”
那个手持卦筒的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馀,馀帮主,请问有什么吩咐?”
“那几个人呢,他们现在是否在这个城里?”
马老脸色如纸一般苍白,但还是晃了晃筒子,从里面甩出了一根算签。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是耗干他莫大的力气一般,甚至身形都缩了几分。
但他还是费力地弯下腰,捡起那根签,在看了一眼后,便低声说道。
“禀告帮主,那三个贼人确实在这城里,而且似乎离咱们并不远:
“既然这样,那就
但还没等馀三指说完,终于有那莽撞的按耐不住,扯着嗓子吼道。
“馀帮主,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几个杂种?现在最该想的不是怎么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吗!”
馀三指斜了那家伙一眼。
倒不是他的手下,甚至不是北地的人,应当属于雇佣来的,而从那皮肤来看似乎是久居海上,自己依稀记得他是南洋里的一个挺出名的海盗,就是名字叫啥来着
算了,不重要。
馀三指挑起嘴角,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看样子他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甚至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和他熟悉的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自家帮主笑的越和蔼,则接下来动起手来.则越发的残忍。
这帮人并不可怜这个倒楣鬼,他们只是怕牵连到自己,以及血溅到身上,
馀三指仿佛和朋友搭话一般,就那么笑着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对我的行为有些意见是了?”
想起之前那几个倒楣鬼的模样,海盗有些发忧,但想起现在的情况,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
“帮主,我老孙也不是对您什么意见,但您看,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不太妙,那几个人什么时候追都可以,现在不应该先想办法怎么脱身吗:.
这话已经很是服软了,听得馀三指也是连连点头。
“你说的倒也没错,但我只想问你一句。”
1
帮主你说。”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
还没等那海盗反应过来,馀三指便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很普通的响指。
但只见那人只是愣了不到两秒,便猛然间感觉到骤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疹子,而那疹子偏偏又奇痒无比一一而且那不是浮于表层的痒,而是从里到外,从皮肤到内脏的痒!
他疯了一般掀开衣服,用力地抓挠起身体一一直至鲜血淋漓,乃至于露出了森森白骨。
然而,这依旧没有缓解。
而且疹子还在迅速然恶化,增生,变为了一个又一个的肿块,转瞬间就淹没了身躯一一再看时,那人只剩下了一个形似肉团的玩意。
但痒仍然未停止,甚至更加剧烈的了起来,可惜那人已经没了能抓挠的手脚,甚至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只能含糊不清的哀豪着一些不似人声的东西。
馀三指这才收回了手,然后笑道。
“越到危险时则越应该团结,任何异议都容易导致崩溃一一我不想再看到这种蠢货出现,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若寒蝉。
一短暂的威镊可以镇压一时,但无法长久:::不过对现在来讲,一时已经足够了。
然后馀三指继续说道。
“我追那几个家伙是有原因的,现在人生地不熟,敌暗我又在明,如果真想逃的话反而容易落入对方的圈套,不如反其道行之,先找到他们几个再说一一这世上大多的法术都是施术者死了就能解除,这样总比咱们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转要好,明白了吗?”
胡萝卜加大棒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有用的,众人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便都点头应下。
在集成完毕后,一行人便循着马老卜算的方向一路追寻。
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很快就发现了两点问题。
一,是这县城依旧是不大,但空间就仿佛是折叠了一般,无论怎么走都离不开这个范围,哪怕城门口近在尺,但就是死活走不出去。
二,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判断,哪怕马老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但那几人的踪影仍然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眼见得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不由得急躁了起来。
日头渐斜,虽然没有人点燃,但街边的灯笼仍然一个又一个亮起,红彤彤的颜色虽然早已看惯,但不知为何,如今却晃得人心里发慌。
就在不安感越发强烈,甚至要压下对于馀三指的畏惧之时。
忽然间,有个人低声说了起来。
所有人都霍然转过了脑袋,
“你说什么?”
那人修为也不算高,身份更是低的可怜,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也只能磕磕绊绊地说道。
“就街边那个铺子,我刚才好象看到有个人影转了过去,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馀三指并未回应,而是陷入了思量。
如今他们人生地疏,怕遇到什么埋伏,所以并未往屋子里闯,但看这家伙所言:::或许那三人就藏在这些民居之中?不,哪怕不是他们,只要是个住民也好,起码能得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在半响后,还是天生的谨慎占据了上风,他侧侧头,示意旁边的一个男人。
“你先过去看看。”
那人当即不乐意了。
“——为什么是我?”
嗯?”
一个字,已经胜过千军万马。
那人只能磨着牙,掏出随身的法器,一步一挪地朝着那个铺子走了过去在经过出声那位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其一眼。
所有人就看着他平稳地推开铺门,平稳地走了进去,平稳地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然后。
便再无声息。
众人等待了许久,既不见那人转回来,也不见他有什么提示,乃至于连打斗的动静都没有。
偌大一个活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馀三指眉头紧锁,又使了个眼色,让另外两人绕过去一一而且必须点着火把示意自己位置。
但同样的,这两人也同样失去了踪迹。
那火把只是在黑暗中闪铄了两下,就消散于无形。
这下馀三指终于是坐不住了。
派出的这几人馀三指也知道根底,都是北地中出了名的好手,就算对方借着地利出手偷袭,也绝不可能死的这么无声无息!
他看了一圈周围,终于还是从叹了一声,挥挥手,接过了李夫人赶忙递过来的一条棍子。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其馀人注意掩护下,咱们一齐去探个究竟。”
说罢,他也没管别人的反应,转身便是踏了出去!
这条街并不算长,不多时的功夫,馀三指便已能看到铺子的牌匾。
《宝记照相馆》
倒是个稀罕玩意。
照相馆这东西他知道,干什么的用处他也知道,但这东西由于清廷的通商政策与造价昂贵等多方面愿意,整个汉地都没几家一一甚至通港都没有一一也就是南方的租界好象有那么两三个铺子。
然而问题也来了,这么稀罕的玩意,怎么可能开到这荒郊野岭里?
馀三指楚摸了几眼,果然发现了破绽。
一太粗糙了。
虽然说远看去感觉不到什么问题,但近看就能发现只是一张壳子,就连通光的玻璃都是雾蒙蒙的,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画虎类猫一样。
但除了这点以外,馀三指依旧没发现其馀的问题。
一一这也就是个拙劣的模仿品而已。
他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然后一拥而入。
和刚才诡莫名的场景不同,屋里倒是十分平常,也看不见什么埋伏与敌人,只有中间放着个盖有黑布的照相机,以及满墙贴着的黑白相片。
看到这般景色,那些个手下都不由得向馀三指靠拢。
帮土老帽。
不过现在仍然需要用到这些蠢货,所以馀三指也是耐着心思简单解释了下不过看那些半懂不懂的脸,也不知这些家伙听懂了多少。
而在之后,就是简单的搜索。
虽说是照相馆,但屋子并不大,基本属于一眼就可以望到头,里面也没什么后门与二楼之说。
所以。
那几人,究竟哪去了呢?
而就在馀三指沉思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错愣的惊呼。
“娘哎,这不会是一—
发生了什么?
馀三指立刻抄起长棍,走到了那人面前。
然而看到的,只是这家伙正惊恐的指着一面照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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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我高估了他们,这东西都能把他们吓住?
馀三指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那人,但这家伙甚至都没注意到,而是指着那满墙的照片,颤颤巍巍地说道。
“帮,帮主,赵莫,庞青,李三他们::
“好象是,都在这纸片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