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帐篷内部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有陌生人在帐篷里面。
一个陌生的少年正悠闲地坐在那里,更让老巴蒂心脏骤停的是,小巴蒂就站在那个少年旁边,姿态躬敬得象个仆人。
而且小巴蒂的眼神不对。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夺魂咒受害者特有的呆滞与空洞,而是燃烧着某种炽热的情绪—一狂热、崇拜,还有多年被压抑后终于释放的愤怒。
“你究竟是谁?!”老巴蒂本能地摸向口袋,魔杖就在那里,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闯入者都可能是威胁,尤其是在世界杯这种国际场合一“混帐!你知道什么是尊重吗!!”
小巴蒂向前跨了一步,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那种表情老巴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自从用夺魂咒控制住儿子以来,小巴蒂的脸就象一具行尸走肉,永远只有服从和麻木。
“巴蒂?!”
这不可能一夺魂咒应该还在生效,他每天早上都会重新施咒,确保控制绝对牢固,几子不应该有自主意识,更不应该能够说出这种充满情绪的话!
老巴蒂的魔杖出现在他手中,但他不知道该对准谁,是那个摆脱了魔法控制、可能随时失控的儿子,还是那个不知来历、却能解除夺魂咒的陌生闯入者?
“克劳奇先生,请安静。”
少年的声音平静得不象话,仿佛只是在请求一个吵闹的学生停止喧哗。
紧接着小巴蒂的身体瞬间僵直,他的眼睛还睁着,却失去了焦距。
无杖魔法。
老巴蒂在魔法部工作了几十年,经历过伏地魔恐怖统治的黑暗岁月,见识过无数强大的黑巫师,即使是邓布利多,也需要集中精神、运用深厚的魔力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杖施法。
“克劳奇先生,”少年那双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请坐。”
老巴蒂没有坐,他的魔杖依然对准着这个危险的闯入者。
“我只是暂时解除了您在他身上的小束缚”,”少年慢悠悠地说,他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引号的手势,仿佛“束缚”这个词不足以形容多年来施加在小巴蒂身上的夺魂咒,“至于我是谁————”
他站起身,动作优雅得象个贵族。
冈特。
关于黑魔王有个冈特儿子的传言,一直在魔法部高层中流传,但老巴蒂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
“神秘人的————儿子?”
罗伊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种笑容让老巴蒂想起了年轻时第一次面对黑魔王时的感觉,被一个更强大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
“您可以这么认为,克劳奇先生。不过这不重要,”罗伊缓缓踱步,“重要的是,我知道您的秘密。”
他指了指被定住的小巴蒂,就象在指一件摆设:“我知道您让您的妻子用复方汤剂伪装成他,最终死在了阿兹卡班。我也知道您用夺魂咒控制了他这么多年,将他藏在家中,像藏一件见不得光的赃物。”
老巴蒂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些秘密,这些他用尽一切手段掩埋的秘密,怎么会被这个陌生的少年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应对之策,但每一个念头都撞上了同样的死胡同:
这些事情暴露,他将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送进阿兹卡班,和那些他曾经送进去的食死徒关在一起!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罗伊走到他面前,“为我工作,克劳奇先生。”
“为你工作?”老巴蒂感到一股怒火冲上头顶,声音里充满了厌恶,“为你这个————黑魔王的后裔工作?我绝不会——
—”
“您会的,”罗伊平静地打断了他,那种绝对的自信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可怕,“因为我不仅能保守您的秘密,还能给您想要的东西。”
“您渴望坐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不是吗?福吉那个蠢货把魔法部搞得一团糟,您早就看不下去了。”
老巴蒂的呼吸急促起来。
“每次看到他在《预言家日报》上那副自鸣得意的嘴脸,您都恨不得用魔杖捅穿报纸,对不对?”罗伊继续说,“他完全不懂什么叫真正的治理。而您,您有能力,有魄力,也有足够的野心,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是的,他恨福吉,他想要那个位置。
“我可以帮您,”罗伊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可以帮您扫清障碍,让您成为魔法部部长。想象一下,克劳奇先生,您坐在部长办公室里,发布命令,制定法律,成为整个魔法界最有权势的人。而您只需要————”
“为我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比如,为我接下来的计划提供一些便利。再比如,在适当的时候,透露一些魔法部内部的消息————
”
注意到老巴蒂脸上闪过的尤豫,罗伊立刻补充道:“不会是什么危害魔法界的大事,我向您保证。只是一些————战略性的信息交换。您仍然是个正直的官员,仍然在为魔法界的利益服务。
老巴蒂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成为魔法部部长,这是他一生的追求,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实现的目标!
在伏地魔第一次恐怖统治时期,老巴蒂曾经无限接近过这个位置,那时候他铁腕镇压食死徒,不择手段地追捕黑巫师,甚至授权傲罗使用不可饶恕咒。
整个魔法界都认为他是下一任部长的不二人选。
然后一切都毁了。
毁在小巴蒂被揭露为食死徒的那一刻。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野心,都化为乌有。
而现在,这个机会又一次摆在了他面前,只是递出橄榄枝的人,是黑魔王的儿子。
“你————”老巴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你和你父亲不一样?”
这是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眼前这个少年会象伏地魔一样,带来混乱和毁灭,掀起新一轮的恐怖统治,那么与他合作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如果他真的不同,如果他真的能带来他承诺的东西————
罗伊笑了。
“当然不一样,克劳奇先生,我父亲追求的是纯粹的、混乱的恐怖统治。他只想破坏,只想看着世界在他脚下颤斗。”
他凑近老巴蒂,声音压得很低,象在分享一个秘密:“而我,想要创建一个新的世界,不再有愚蠢的法律束缚有能力的人,不再有偏见阻碍进步,不再有无能的庸才占据高位。”
“而您,将站在这个新世界的顶端,成为制定规则的人。至于那些曾经的错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僵立着的小巴蒂:“在新世界里,它们都可以被轻易地抹去,就象首相赦免自己的过失一样简单,没有人会记得阿兹卡班,没有人会记得夺魂咒,没有人会记得那些不光彩的过去。”
老巴蒂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少年描绘的蓝图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他看着罗伊那双深邃的眼睛,理智在疯狂地尖叫:拒绝他!立刻用魔杖制服这个危险的少年,然后向魔法部报告!
但另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为什么不呢?你已经为魔法部奉献了一生,得到了什么?丑闻,降职,还有一个需要用夺魂咒控制的儿子。你遵守规则,恪守职责,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福吉那个蠢货坐上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他的魔杖慢慢放低了。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您可以慢慢考虑,克劳奇先生。这种决定确实需要慎重,毕竟,我们谈论的是您的未来,还有整个魔法界的命运。”
罗伊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不过,克劳奇先生,我相信您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
“您也不希望您的秘密在《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出现吧?”
这句话象一桶冰水浇下,让老巴蒂瞬间清醒,威胁和诱惑,这个少年同时用上了两种武器。
罗伊打了个响指,小巴蒂身上的束缚瞬间解除。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象刚从梦中醒来,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罗伊身上时,那种狂热和崇拜又回来了。
“我们会再见的,克劳奇先生。”
罗伊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帐篷。
小巴蒂马上跟了上去,完全没有回头看他父亲一眼。
门帘落下,帐篷里只剩下老巴蒂一个人,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而在老巴蒂的脑海深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低语:
为什么不呢?
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罗伊和小巴蒂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克劳奇家的帐篷,重新踏入了树林。
走了一会儿后,罗伊突然停下了脚步,小巴蒂也立刻停下,躬敬地站在他身后。
“回去吧,克劳奇。”罗伊平静地说道。
小巴蒂抓住罗伊长袍的一角,几乎要跪下来:“主人————您————您要离开我吗?”
那副模样既可悲又可怖——曾经冷酷地对纳威的父母施展钻心咒的食死徒,此刻象个被遗弃的孩子。
罗伊转过身,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然不是,”他的声音变得柔和,“我永远愿意接纳我最忠诚的仆人。只是————”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克劳奇。”
小巴蒂的呼吸一滞了。
“如果外面有一个更接近————伏地魔的我”,”罗伊慢慢地说,“你会选择跟随谁?”
作为一个智商极高、观察力敏锐的食死徒,小巴蒂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的分量,这不是简单的忠诚测试,而是对他内心最深处信仰的拷问。
他在夺魂咒的控制下度过漫长的岁月,支撑他的唯一信念就是一伏地魔会回来,他会再次伺奉黑魔王。
“主人————我————无论我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
都意味着对另一个“主人”的背叛————
小巴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斗,对于一个以冷酷着称的食死徒来说,这种脆弱的表现是难以想象的。
罗伊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心中已经了然。
是来自那个他视为父亲、视为神明的黑魔王的认可和信任。
罗伊在来之前就研究过小巴蒂的一生。
这个可悲的人,从未得到过亲生父亲的爱。
当小巴蒂被揭露为食死徒时,老巴蒂第一时间与他划清界线,在审判庭上亲手将他送进阿兹卡班,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
那种被至亲抛弃的痛苦,塑造了小巴蒂扭曲的灵魂。
他把所有的忠诚和狂热都倾注在了伏地魔身上,那个同样有着“让人失望的父亲”、同样背负着“耻辱的名字”的黑魔王。
他不在乎伏地魔是混血,不在乎这与食死徒信奉的纯血统至上相矛盾,因为他崇拜的不是血统,而是那个能给予他认可、让他感到自己有价值的存在。
他渴望成为伏地魔最信任的“几子”,渴望那份独一无二的亲近,渴望填补父亲留下的空洞。
而现在,罗伊就站在这个空洞的边缘,只需要轻轻一推————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克劳奇。”罗伊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
然后拿出自己的魔杖,郑重地递到了小巴蒂的面前。
“我认为,这可以当作你————回归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