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渐渐传播的议论声中，男人的身份也被抖落出来。
城南铁匠铺算得上是京都最有名气的地方。
铁匠老张是一位修行者，但他并没有磨练自身修为，反倒是专注于冶炼各种材料，打造器物宝贝，就算是凡俗铁块儿，落在他手里，也必然能为一件不俗的兵刃。
当然，也没多少人知晓老张的真实修为，坊间只流传出，丹塔的人曾邀请他加入，被他拒绝了。
大约是半年前，这个男子出现在了铁匠铺内。
提前没有征兆，也没有风声。
当问起男子身份的时候，老张就会一脸嫌弃的说道，这是自己收下的愚笨学徒——张恩。
这可让不少人兴致勃勃，要知道想要从老张这里得到真传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望族，乃至修行界排得上号的弟子。
可惜都被老张一一回绝。
说来也奇怪，纵使碰了一鼻子灰，竟然也无一人前去铁匠铺闹事，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老张是个不得了的人，这个能够成为对方学徒的男人，自然也不一般。
留意铁匠铺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寻常百姓就是凑个热闹，没过两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也就没了兴趣。
那些还坚持的，大多是一些达官贵族的幕僚门客。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男子仍是普通人，不见半分灵气在身。
消息传出，也终于有人大梦初醒一般，觉得自己浪费时间。
如今看见对方登台，难免将心中的不满，化作刻薄的评价。
-云奕听了一耳朵，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正了正身子，全神贯注，生怕漏了哪怕一瞬间的细节。
青石台边缘的张恩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似乎心如止水，实则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那股强劲的罡风并没有因为他不是修行者而消失。
云奕看得仔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局面和他所猜测的并不相符，思索着，又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
“你有什么办法呢？”
张恩像是听见了云奕的话，并向其做出了回应。
只见他缓缓抬起腿，结结实实的往前挪动了一步。
人群中有不少尝试失败的修行者因为心有不甘而没有立刻离开，在看见张恩之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们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又在心中叫骂着赶紧滚下去。
两步！
三步！
！
张恩还在前进，朝着青石台中央的青铜剑前进。
第四步踏出后，青石台突然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嗡鸣。
张恩的布靴踩在台面裂缝处，积尘被罡风卷成细碎的旋涡，他暴露在外的手腕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保持着诡异的平稳。
“怎么回事？”
云奕瞳孔微缩，他感受到了异常，却没有看明白缘由。
刚才那一瞬间的力量，按道理来说，就算是五骨境，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小子，你仔细看他每次脚步落地时候的身体和呼吸。”
不听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些许兴奋。
本就与不听双重施法，借助不听的手段，云奕也开始注意这更加细微的地方。
直至对方又前进了十步，过程中罡风的力道一次强过一次，张恩依旧稳如泰山，云奕也终于瞧出端倪。
“这是某种身法？”
“对，也不全对。”
不听点点头，“应该是某种修行之法，特殊节奏的步法是其中的一部分，搭配上呼吸法门，可以卸去身上的力道。”
云奕思来想去，仍觉得有些不讲道理。
张恩没有灵气，并非修行者，又怎么修行此等法门，没有龙骨支撑的身躯，更不可能扛得住罡风才对。
不听看出了云奕的想法，它笑了笑，补充道。
“你忘了那纯粹打磨肉身的法子？
这张恩所学就是，而且这个法子有些门道，他的肉身强度也就一骨境的程度，却能比五骨境的修行者走的更远。”
“看来，这个铁匠铺果真不一般…”云奕也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看得更加认真。
张恩的速度并不快，大约两次心跳迈出一步。
在没有后退半步的情况下，距离青铜剑也越来越近。
云奕慢慢握紧拳头，目光在张恩和青铜剑之间来回跳跃。
很快，当罡风掠过张恩心口，青铜剑穗泛起极淡的金光，如同烛火在狂风中顽强跳动。
“来了！”
一道赤色光亮在他身前闪过，化作漫天火星。
青铜剑的剑气攻击如期而至，直到火星散去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台上。
张恩被迫停下了脚步，不过他仍没有后退。
胸前是一道开裂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额头上是暴起的青筋，张恩咬着牙，继续往前，同时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这是要拼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刚才的伤势对于修行者来说尚且可以调息恢复，但对于没有灵气在身的人，便没有施法的根基。
-张恩的步伐并不灵动，几次感受到青铜剑上传来的锐利，想要躲闪，却都没能成功。
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多了起来。
观台之上，那个之前叫走重云的侍女再度出现，她端着手站在栏杆后面，掌中隐隐有灵气的波动。
“这是要动手阻拦？”
云奕轻咬嘴唇，眼睛抽动。
五步！
张恩距离青铜剑就只剩下五步，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膝盖重重磕在石台上，血珠刚渗出便被罡风蒸发。
他朝着青铜剑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满脸不甘。
有人叹息，有人得意。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张恩的路，到此为止。
哪知看似筋疲力尽的张恩支撑着身体，再度起身。
他瞪大的双眼透出血色，面目狰狞的像是嗜血的野兽，往前不再是奔跑，变成了孤注一掷的飞扑。
青铜剑身闪过光芒，那不是最强的攻击，却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剑身嗡鸣间映出淡紫光晕，张恩握在剑身上，那道攻击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结果引得台下一阵喝彩，云奕也注意到，观台上的侍女没有开口，而是朝着青石台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