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话间,穿戴好的虞娇娇也走了出来。
她的衣裳其实最是简单,之所以在屏风后待的最久,是因为她帮简不听和董书禾整理衣服耗费了些时间。
她穿了一身民国时期女院学生的院服。
天蓝色的七分袖旗袍改良而成的上衣,还带着精致的藏蓝色盘扣和锁边,下半身是一条藏蓝色的长裙,脚下一双黑色的雾面小皮鞋,里面套着白色的长袜。
这身打扮衬上她那张婴儿肥还没消、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看起来颇为甜美乖巧。
她朝着简不听一笑,颇为识趣的冲了出去:“不听姐,我出去找书禾姐姐透个气,你们先聊着,不用理会我,一会儿顺便我在外面直接收拾好发型就好!”
朱凤终是被哄得开了口。
“您是知道的,段家有两位少爷,一位小姐。大少爷骆岐川是要继承家业的,夫人手里的商会就是大少爷在经营,他冷漠严肃,不是很好相处,但是也不怎么回家。”
“而大少奶奶董书禾跟大少爷不过是面子夫妻,这段婚姻不过是名存实亡,两人关系可不怎么好,若不是大少奶奶有娘家撑腰,怕是被一纸休书送回家也说不好。”
简不听闻言微微蹙眉,姿态看起来颇为惹人怜惜:“我一直觉得表哥表嫂关系不错的,没想到竟是如此?为何?莫不是表哥移情于她人了?”
朱凤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董家和段家不过是因为想在如今这乱世当中结为同盟,因此才决定商业联姻的,可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本来就都心有所属,为了家族的利益才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此前大少爷还将心上人带回了府上来,连大婚之夜都是陪那位小姐过的呢!”
简不听闻言掩唇惊呼:“那姑娘如今还在府中?”
朱凤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来也怪,已经有几日不曾见她了,多半是已经离开了。不过,不管怎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虽然惯常板着一张冰块脸,可若是好生伺候着,素来是不会轻易难为人的。”
“而二少爷温以柘,是性格最为古怪的一位。他是这镇子上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简直是男女通吃,之前跟大少爷争那个心上人争得要死要活的,结果这事儿才过去了多久?竟然开始跟一个戏子打得火热,那人是个花名远扬男旦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人领到了家里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为了这事儿可把夫人给气了个够呛。”
简不听闻言,一副“竟然还有这等事儿”的神情,简直称得上是一个目瞪口呆:“那戏子是何名何姓,妹妹可知道?”
朱凤思忖着:“我只听二少爷称呼他为心儿、心儿的,具体也不清楚。二少爷性情古怪,倒也并没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喜欢捉弄别人,跟他相处的时候,只要在他开一些不好笑的玩笑时记得赔个笑脸,便能将他敷衍过去了。”
简不听闻言一脸庆幸,眼睛放光的看着朱凤,跟寻到了宝贝似的:“还好有妹妹帮我,否则我哪里会知道,几年不见大家竟然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若是不小心惹了谁不快,那可就糟了!”
朱凤闻言腼腆的笑了笑:“不过都是些院内八卦,哪里算得上帮忙,小姐能不嫌弃我多嘴多舌才好。”
继而又说:“至于段府的三小姐虞娇娇,如今是还在女高读书,只不过,这孩子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很,可自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结婚后,就变得阴郁内向了起来,总是疑神疑鬼的不说,还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她最讨厌人多的地方,见面时别跟她说话她就不会难为你,她会自己避开你的。”
简不听闻言有些不解,她向来不是有问题能憋着不说的人:“照妹妹这么说,这三小姐也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可妹妹当时为何说段家有人难相处?莫不是这段家还有别人?”
朱凤闻言笑的一脸打趣:“小姐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人没提到呢啊?!”
简不听闻言一愣,半晌回过神,笑道:“瞧瞧我这脑子,怎的把姑母给忘了呢?!”
说完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忧虑,纤纤黛眉也微微蹙了起来,水波荡漾的眸子轻轻抬起,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向朱凤,贝齿轻叩朱唇,明显欲言又止。
朱凤自是看出了她有话想说,便道:“小姐有何话,直说便是!”
简不听低垂着眸子,小扇子似的睫羽遮住了她瞳孔中的情绪,在眼下遮出了一块阴影。
纤长葱白的柔荑蹂躏着胸前的丝质绸带,朱红的唇畔涌出一声轻叹:“幼时我常来找姑母,那时姑母待人和煦,是个顶顶好的人,如今这般变化,莫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单是这么想着,我就觉得心脏抽痛。”
朱凤见状怜惜得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放柔了声音,道:“小姐心善。”
“段家代代相承,到了这一代只有夫人一个独苗苗,原本以为迎了骆家大爷进门,能多添些人气儿,没想到大少爷刚出生没多久,骆家大爷便去了。”
“后来,温二爷入府,也没撑过二少爷断奶,倒是虞小爷是个有些福气的,可前些年,竟也去世了。以至于这偌大的家业,那些年只有夫人自己一个人撑着。”
“女人抛头露面出去经商本就不易,再加上段府净是孤儿寡母的,早些年常有人上门来欺辱人,为此,夫人没少费心力,若不是夫人,哪里还有什么家业轮得到大少爷继承?”
“不过,也是因此,夫人的性子变得格外阴晴不定,而且极为多疑,日常吃饭喝茶都是要拿银针验过才用,也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发脾气,还有些洁癖和强迫症,有时候就连一本书的角度与之前不同,她都会大闹一通呢!”
“因此,夫人房间里的规矩是最多的,就连平素收拾房间,都是大少爷亲自去伺候的。小姐见了夫人,一定要时时注意,处处小心。”
朱凤盈盈一笑,清秀的面容染上一丝难掩的羞涩:“小姐,好了,瞧瞧喜不喜欢?”
简不听的长发被打理成了民国时期最时髦的大波浪卷发,一侧的长发被别在了耳后,露出了那张完美的侧脸,唯独鬓角有一小绺短促的呆毛,在她脸侧垂了下来,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朱凤还给她戴了个奶白色的发箍,上面装饰着漂亮柔美的珍珠和柔软精致的白色绒毛,与她的小洋装极为相称,看起来温柔又不失贵气。
简不听顿时弯了弯眉眼,唇角带笑:“妹妹好手艺,也不知我临走时能不能把妹妹讨回去做我的专属造型师!”
朱凤又是被她逗得直笑。
正在此时,裘婶儿走了进来,依旧板着那张晚娘脸:“既然好了,就跟我走吧,先回房间去休息休息,晚餐时再去拜见夫人。”
简不听闻言站起了身,在裘婶儿转身时朝着朱凤挤眉弄眼了一番,让她险些没憋住笑出了声,之后简不听又跟没事儿人似的,佯装乖巧跟在了裘婶儿身后。
出门后,已经盘好发的董书禾正站在那儿等候,显然此时娇娇的造型也刚好结束。
见裘婶儿出来,也一同跟上她的身后,显然裘婶儿进门前已经跟她们说好一会儿要去各自房间了。
“裘婶儿,姑母为何现在不见我,莫不是许久不见,都不曾想念我么?”简不听嘟嘟囔囔的,娇娇气气的说。
裘婶儿闻言,冰块脸都有点板不住,不由得松了语气:“夫人现在还在午睡,简小姐莫要多想。”
董书禾和虞娇娇都是主人家的人,因此各自有各自的院子。
唯独简不听是客人,她的房间在段府的客房。
而她刚刚眼尖瞧到了“女院”的木牌,所以显然,这里是安排男女客人分寝的。
然而简不听瞧了瞧隔壁,那房间正敞着门,有两个小丫头进进出出的正在打扫,看起来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道:“裘婶儿,隔壁的房间是谁的?莫不是除我之外,府上还来了客人?”
裘婶儿闻言脸色带了些鄙夷和不屑,似是对那屋子住过的人有诸多不满似的:“那屋子原先住过大少爷带回来的一个野丫头,如今她搬走了,就让人打扫的彻底些,去去晦气!”
裘婶儿的态度自然是勾起了简不听的好奇心,她不由得尝试着开口询问,想故技重施跟裘婶儿套话:“这丫头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然把您这么好脾气的人给气成了这样?”
裘婶儿却不如朱凤那般好哄,只道:“不过是些内宅里的腌臜事儿,简小姐这般年轻,还是少过问的好!行李我已经提前给小姐放进去了,茶水点心也都备好了,夫人最讨厌有人扰她休息,晚饭之前,小姐还是莫要乱跑的好!”
说完,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