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原本沉如墨渊的眸底,此刻正浮沉着猩红的六芒星纹路,光芒随呼吸轻轻搏动,似有滚烫的力量在眼底翻涌。
那里面缠结着太多情绪——
迷茫是雾,裹着他对未知前路的惶惑;
挣扎是刃,割裂着过往的执念与当下的决择;
不甘是火,灼烧着他不愿低头的傲骨……
君夜喉结滚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口的憋闷稍稍缓释,可心中的混沌却象被这口气息吹散,渐渐露出清淅的轮廓。
这场席卷天下的浩劫,从来没有给人留过退路。
无论选哪一条,都注定要踩着牺牲前行,要把痛苦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但君夜指尖攥紧,指腹抵着掌心的薄茧,比谁都清楚——他想护住的那些人,想为他们撑起的那片安稳天地,从来都不是靠祈祷就能得来的。
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乱世里最硬的筹码,是能挡住刀光剑影的盾牌。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墙壁悬挂的穿衣镜上。
镜中的青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底的猩红六芒星依旧刺目,象一枚烙印,刻着他曾经最恐惧、最厌恶的模样。
在最开始变成魔种的那一天,他蜷缩在自助洗衣房的角落,他颤斗着伸手,扶住冰冷的洗衣机外壳,看向对面模糊的镜子——那双异于常人的猩红眼眸,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恐惧与绝望。他厌恶这具躯壳,厌恶这个像“怪物”一样的自己。
哪怕过去的他,只是个活在黑暗里的普通人,但至少活得象“人”,而不是这样世界排斥的异类。他甚至有想过结束这份煎熬。
可现在,君夜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的猩红似乎不再那么刺眼。
一丝庆幸悄然滋生——庆幸自己拥有了这份力量,庆幸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待宰羔羊。
他有能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为在乎的人遮风挡雨,有资格与那些幕后之人对话。
退缩的路,早就断了。
他宁愿舍去的。
是自己的安稳;
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若真到了绝境,他愿意用这具“怪物”的躯壳,为他们铺就一条生路。
只要能护住那些重要的人,这一切都值得。
君夜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刺痛感顺着神经蔓延,让他混沌的思绪彻底清明。
眸底的迷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猩红的六芒星纹路也随之变得愈发炽烈。
“还要变得更强……”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至少在那个注定的结局到来之前,就让那个无人知晓的谎言一直存续下去吧。
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些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
……
“丁铃铃——”
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包间内的沉寂,像石子投入静水,惊起圈圈涟漪。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君兰的方向。
李君兰耸耸肩,脸上挂着惯有的散漫笑容,指尖挠了挠鬓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思路啦,我接个电话~”
说着,她抬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备注,只有一串陌生的号码。她随手划开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喂喂喂,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哦,忙着呢谢谢~”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李君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只接连发出四声回应——
第一声“恩。”
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第二声“恩?”
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意外;
拖长了调子,好奇已然爬上眉梢;
第四声“恩”。
语气沉了沉,多了几分认真。
短短十几秒,她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
抬手摩挲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底闪铄着兴奋的光芒。
“呵呵,这个世界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坐在她对面的小乐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探过身子。
“兰姐,怎么了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君兰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却藏着一丝兴味。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嫉妒蛛网”的一个小据点,好象被某个执行官单枪匹马给端了~”
“执行官?”
苏砚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语气随意地随口问道。
“哪个特级执行官?不会是那个“冠”吧?毕竟能单枪匹马端掉据点的人类屈指可数。”
“谁知道呢,而且那个怪物可不是特级执行官。”
李君兰摇摇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回忆着电话里的描述。
“不过他和“冠”一样,戴的是复盖全脸的面具,但武器好象不是“冠”惯用的长剑,而是……指虎和腿甲?”
话音刚落,她便站起身,伸手理了理白大褂的褶皱,动作利落又带着几分随性。
“有个“炮灰”跟我汇报,说那家伙正在往我们的另一个据点赶,我打算去凑凑热闹,看看是什么来头。”
“小夜夜,白义,你们要不要一起过来?要是真撞上“冠”消香玉殒的份儿咯~”
白义靠在门口,神色平静无波,听到这话,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我很确定,他不可能是“冠”。
““冠”的行踪我有消息,现在应该在蛮洲处理那边的事务,你和君夜过去,足以应对。”
李君兰对他的判断向来没有半点怀疑,闻言立刻点点头,转头看向君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