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市开往帝都的高铁平稳地穿梭在中北平原的晨雾里。
银白色的车身象一柄出鞘的寒剑，精准地切开清晨凝滞的冷雾。
车轮与铁轨咬合的“哐当”声被隔绝在双层玻璃外，只馀下极轻的震动，衬得车厢里愈发安静。
窗外成片的农田还裹着青绿色的生机，却被晨雾揉成朦胧的色块，连同散落的灰瓦村落一起，被高铁甩在身后，最终缩成视野尽头的模糊剪影。
君夜靠窗坐着，左手肘支在微凉的窗沿上，手掌轻轻托着下巴。
他眼上复着一条墨色绸缎，反射着晨光下极淡的亮光，垂在后脑勺两侧的布料随着君夜呼吸轻轻晃。
此刻他没有真的在“看”风景，只是感知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变化感知时间——晨雾从浓白渐变成淡金，便知日头已经开始升高了。
可这份难得的静谧，很快被身旁叶天临的声音填满。
叶天临半趴在小桌板上，手肘边堆着半袋草莓味夹心饼干，包装袋被揉得发皱。
几枚饼干碎屑粘在他浅灰色的卫衣袖口上，他却全然不在意，或者没有看见。
此刻叶天临正眉飞色舞地用手比划着名，声音里满是兴奋。
“我跟你说君夜，这次帝都大学的新生代表非你莫属！”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吧全国每个市的状元翻了翻，别说咱们那片局域，我就没看到有谁的分数能比你高——哎，君夜，你到底在听吗？”
君夜的头微微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侧了侧，墨色绸缎随着这个轻缓的动作晃了晃，露出原本被其挡住的一小截耳朵。
他朝着叶天临的方向抬了抬手，动作带着漫不经心的敷衍。
“在听，你说新生代表非我莫属。”
叶天临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起来，手指伸过去，轻轻戳了戳君夜脸上的绸缎。
指尖触到的瞬间，便觉触感细腻光滑，比他摸过的任何一块布料都要舒服。
“我现在才发现，你这带子还挺特别的，摸起来丝绸似的，但不是丝绸。”
说着叶天临好奇地又碰了碰。
“哎，说真的君夜，你上课要是偷偷睡觉，老师是不是根本发现不了？毕竟也看不见你闭没闭眼啊。”
君夜沉默了。
他能清淅地“感知”到叶天临脸上那副好奇又捉狭的表情。
有时候他真想切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念头。
他的关注点永远不在正经事上。
君夜自己也摸了摸眼睛上的黑色绸缎，这条眼带是父亲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求来的，至于是什么材质他估计自己父亲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车厢顶部的广播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通过扬声器传遍每一节车厢。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即将经过龙川大桥，请您坐稳扶好，不要在车厢内随意走动……”
君夜也顺势转开话题。
“准备过大桥了，你要不要看看？”
叶天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凑到窗边，鼻尖几乎要贴在玻璃上。
下方宽阔的龙川河泛着粼粼波光，晨阳洒在水面上，象是撒了一把碎金，河风卷起的涟漪顺着水流向远方，连带着岸边的芦苇也晃出浅黄的弧度。
他忍不住惊叹一声。
“哇，这水也太好看了吧！比咱们九龙市的护城河壮观多了！”
刚才关于“上课睡觉”的玩笑，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君夜听着他的声音，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就算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也能通过叶天临的语气、空气里水汽的湿度，甚至是车轮碾过大桥伸缩缝时那细微的震动，在脑海里勾勒出龙川大桥的模样——宽阔、宏伟，带着河流特有的湿润气息。
不得不说自己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两人对面的座位上，姜七七正抱着一大袋烧烤味薯片，包装袋被她撕开一个大大的口子，浓郁的咸香气息顺着缝隙飘出来。
她一边“咔哧咔哧”地嚼着薯片，一边眼睛发亮地盯着对面的君昼，连薯片渣粘在嘴角都没注意。
“真的假的？红鸾姐和小穹也要来帝都？我没听错吧？”
君昼靠在椅背上，身上套了一件外套，头发被她简单地扎成一个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闻言点了点头。
“恩，红鸾姐和王苍哥因为工作调动，这个月就要来帝都任职了，小穹也跟着王苍哥转到了帝都的高中，正好跟咱们一样，九月开学。”
“到时候咱们几个又能重新聚到一起了。”
“那可太好了！”
姜七七眼睛更亮了，她干脆把薯片袋放在腿上，双手撑着桌子往前凑了凑，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吱呀”声。
“等咱们到了帝都安顿好，就叫上红鸾姐、王苍哥还有小穹，再去帝都的健身馆吧！”
“我现在耍红缨枪越来越熟练了，上次在咱们市的场馆里，还能一口气做十几套动作呢！”
她越说越兴奋，手还忍不住比划了一个握枪的姿势。
“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一天不练枪，就觉得浑身不得劲，简直跟上瘾了一样！”
君昼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听到“红缨枪”三个字，她眼前瞬间浮现出上次在九龙市室内场馆的场景——
赵红鸾穿着黑色运动服，手柄手教姜七七握枪姿势，姜七七学得倒是认真，眼神专注，手臂也绷得笔直。
可一旦耍起来，那股子“认真”就变成了“横冲直撞”，红缨枪在她手里象是有了自己的脾气，枪尖带着风声扫过，直接把旁边王苍正在练拳的沙袋戳破。
当时她吓得赶紧往旁边躲，生怕那枪尖不小心扫到自己，就算是做过钝化处理，挨上一下也不是好事。
君昼悄悄扶了扶额，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哪里是健身？分明是实战训练吧？！
这个暑假姜七七练完，场馆里的沙袋破了两个，连墙角的防护垫都被她蹭掉了一块。
要是再让她这么练下去，恐怕帝都的健身馆得专门给她开辟一块专属场地，免得她把别人的器材都给弄坏了。
不过看着姜七七那副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的样子，君昼到了嘴边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